“点卯册?”我顺着那卷手稿一寸寸看,“……虽然我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但这批势力被藏得那么深,还是让人不得不赞叹老大的手段。”
他沉声道,“这还不是他最绝的手段。
“这些姓名,基本上都是我在往届修真院学童的名录上见过的。”默苍离抬眸看我,“因此,你的鸽组找不出他,即使是如此上万上千的势力。”
我怔了,这算盘打得真好。
所以,老大的势力不仅仅都是全道域的本土血脉,还是拥有着最完善的人际关系、教育经历那一类人,最不容易招致怀疑。更有甚者,修真院还为这些人提供良好教育,老大连培养门人的心力都省了,真是好手段。
我吸口气,“不过他用这批势力,一旦露出点马脚,也是更容易被按图索骥找出?”
“不会。这些人最后都未能代表宗派参加天元抡魁,在道域民间谋职安家。道域不会关心这些无用之人的去向。”
我扶额,“那现在就存在一个问题了,即使这些姓名都查有此人,那必定都是没有案底的素人。我们也没有正当理由监|禁他们。”
默苍离没有回应我了,他顾自己又看了一会儿手稿,然后继续一语不发地将手稿一寸寸卷起来。
我习惯了他这种时而的冷漠。往往是他在思考,在做自己的布置和盘算。这种时候我都会识趣走开,避免打扰他。
我们虽说是结盟,许多事也并没有互通有无的习惯。不与我商量,必有他的道理。而我只需要护好他就行了。
我站起身来四望,此时我与默苍离在一个类似于窦道的山穴中,非常不利于隐蔽,需要换个藏身之处。我狠狠吸了吸满山洞的药味,慢慢向窦道的另一端走去。药味渐浓,我越闻越不安,这药味怎如此熟悉?
忽闻远处一片黑暗中响起零落的脚步声,夹杂着几人的抱怨声。
“…怎选得这个时候偏要搬迁?”
“不趁着四宗祭祀的时候搬,难道等那些个夭寿学宗回来继续守着我们再搬?”
“消息来的莫名其妙,谁知道是不是圈套…”
“行了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个当口不愿意出力的人多了去了…”
我侧耳听了片刻,凝神抬手,几道剑气掠过,远处几人还不及发出惊呼就亡命倒地。
更远的黑暗处有点点微光,隐约可见人口攒动,大概是不下十人的巡逻小队。
我攀着山岩的手微微颤抖:山洞内崎岖的走道和大小不一的耳室,满山洞的潮湿药味,忙于搬迁的使者……一切答案都变得清晰,这里是万茧山,是阎王鬼途堪称总部般的据点,是我用半条命换来的情报。
至此,老大的目的和布置就显得水落石出了。他在得知钜子亲临道域并开始关注道域暗流之事,颇有自知之明的他明白背后的布置迟早会被钜子一点点挖出。释教、坐化、写满人名的竹筒和点卯册……布置那么多只是为了引诱阎王鬼途做挡箭牌,让钜子把首要目标放在阎王鬼途之上。
倘若,倘若是这样,默苍离就是刻意顺着老大布置的这些,甚至连来万茧山入虎口也是有意为之。我回头看默苍离,他正在窦道中散漫地四处随意看看,神情谈不上半分的紧张。
唉……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我转过身专心搜寻了另一处更隐蔽的耳室,与默苍离示意后换了个藏身之处。
(三)
“师者,祭祀事毕,都按照计划进行。”
此时正是黄昏夕日,残存的日光只斜斜地照在剑阁对角的一半。帘外三两墨者的身影在光下,帘内长者独自一人坐在纯质的黑暗中。一帘相隔,日光生生撕裂出两片阴阳昏晓。
“阎王鬼途那些人呢?”
“…师者先前漏出消息,引导他们趁天师祭祀之时搬迁势力,阎王鬼途内部不疑有他——万茧山现在都是阎王鬼途的人。”
绝命司急了,看来学宗管制的压力着实是不小。琅函天闻言抿了口茶。
“释教那边呢?”琅函天心跳不自觉加快。
“钜子通过奇门阵去了万茧山。”
去了?那必是极好的,布置那么多,还是有些用处的,就是不知道能拖多久……最好是能拖到天元抡魁之前,或者要求再放低些,只需要拖到和阎王鬼途中那个人取得同盟…
不对!凭借钜子的能力,在看见那些竹筒时就会明白奇门的尽头是阎王鬼途。按照自己的原计划,钜子到这里就该调头离开,然后从万茧山外去调查阎王鬼途。布置的奇门原先并没打算用。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乖乖踩着陷阱下去?
琅函天条件反射地突然握住手杖,心中警铃大作。
(四)
小结界如蛛网般慢慢布满耳室的唯一通道,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继而慢慢收回手。
“生气了?”默苍离突然说。
“…”有那么明显吗?我垂垂眼眸,其实我已经尽力掩饰了,但总是能被他一眼看穿。
问就问罢。我呼口气,挑眉转身直视他:“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你就敢故意踩老大的陷阱进来?”
默苍离看起来泰然自若:“知道,这里是万茧山。长师者要以邻为壑,除了阎王鬼途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噎了,他还敢应啊?是我看起来太亲和好说话了是吧?
“他劳心劳力布置那么多,我若不来,岂不是很扫兴?”默苍离顿了顿,“……但他忘了万茧山先前因行诗乐苦遇袭,已经落入学宗掌控。此时旧事重演只会引起更大的怀疑——这就是他的最大破绽。”
我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