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雪雁见纱窗上又新破了几个洞,正要拿浆糊给抹了,黛玉抬了一眼道,“破了就破了罢,你糊它做什么?”
“姑娘不知道,咱们这里四周都是竹子,虫儿蚊子飞得到处都是,若是不糊纱,怕夜里姑娘被咬。”
“奇怪,我明明派人去回了少奶奶,怎么这么久了也不见有人来换个新的。”
紫鹃端茶走过来,回了雪雁,“你也不看看如今管家的人是谁,可不就是那位惯会曲意逢迎的宝少奶奶么。”
“常听人说,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想当年咱们姑娘和‘宝少奶奶’也有亲近的时候,那时薛姨妈还认了姑娘做干女儿,姑娘还眼巴巴地瞅着薛姨娘能为姑娘的婚事说上句话,不曾想,现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干娘姐妹的,恨不得连面都不见。”
黛玉轻嗔了道,“什么大事,不过是纱窗旧了而已,咱们自己想法子换了就是。”
黛玉放下书往贾母处走去,王夫人,宝钗,凤姐都在陪贾母说话,忽而黛玉走了进去,众人一时安静下来,唯有贾母面上欢喜。
“我的儿,你走了这么远的路,可累坏了罢。”
“来看看祖母。”黛玉陪着贾母坐着,浅笑安然。
“对了,祖母,去年您给我糊的纱窗都旧了,我从外头选了几个颜色好的纱窗,您老人家看看,哪个颜色衬我的潇湘馆。”
王夫人面色凝重。
贾母端着几个纱布样子比对,“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匹纱和这个颜色差不多,比这个好看,叫什么,软烟罗的,二房媳妇,你可有见过?”
王夫人正想解释,不料王熙凤抢了话。
“是了,那纱糊上之后远远地看着如烟如梦,好看得不得了,我记着就在库房二层箱子里放着呢。”凤姐笑着巴结贾母。
“恩,你去拿来给你妹妹糊上罢,换上新纱屋子看着喜庆些,人也精神些。”
凤姐得了令,叫人去取了来。
黛玉怪不好意思的,“凤姐姐留步,想必是极珍贵的东西,用旁的也是一样的。”
贾母拍着她的手笑道,“再好的东西压箱底也不值当,拿来给你正好。”
宝钗陪笑道,“老太太说的是,病中人最忌讳屋子里暗沉,等会儿我派人去给妹妹糊窗户。”
忽而,门外传来了一声,“老太太,宝二爷从学堂里回来了。”
自宝玉被打了之后,就被贾政赶到学堂里读书,虽然他时常派人去打听黛玉的近况,但二人私下并未见面。
几日不见,宝玉身上竟然多出了一丝难得的稳重,见了林黛玉也不敢轻易上前,只远远地礼貌问安。
大家心照不宣,这是自宝玉成亲之后,宝玉和黛玉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相见,众人少不得暗暗观察二人的神色。
凤姐接过丫鬟递来的软烟罗,拿到贾母面前邀功,“哟,可算拿来了,老祖宗看看,可是不是这匹纱?”
贾母摸了摸,点头笑道,“是了,正是它,颜色好极了,赶紧叫人拿去换罢。”
宝玉仔细听着,原来是为的黛玉纱窗一事。
“哟,可不巧了,今日府里专门糊窗的老钟不在,他家中有事昨天才回了去,要不,再等两天?”凤姐道。
“这没什么难的,跟着我的李贵就擅长糊窗户,糊得不比老钟差,我派他过去帮忙便是。”宝玉提议。
“也好,叫人安排去吧。”贾母摆手道。
众人略坐了一会儿,就都散了。
回潇湘馆的路上,紫鹃一路神采奕奕,“姑娘真是智慧,一石二鸟,既打压里太太和少奶奶那里,又在老太太面前重获恩宠,他们瞧着姑娘病了,都以为都好糊弄,好在还有老太太帮着咱们。”
黛玉反倒觉得今日的宝玉与往日有些不同。
回到潇湘馆,茗烟和李贵后脚就到了,除了带来了窗纱,还带了一应俱全的房屋修缮工具。
“姑娘别多心,二爷说了,既然是要换纱,索性连房屋中都各处检查一遍,看有哪出需要修缮的就一同补了,再过了两月便是多雨都季节,怕姑娘住着潮湿受凉。”
黛玉一顿,罢了,左右这事老太太是知道的,也算不得逾越。
她随口一问道。
“听闻二爷最近去学堂了?”
茗烟笑了笑,恭敬道,“回姑娘,我们二爷受了北静王的邀约,去了他府上读书。”
“哦,原是这样。”
黛玉坐在书桌前抄阅了先前海棠诗社里大家起的诗,分别批注是出自于谁之手,并起名叫《海棠诗集》。
茗烟正糊着窗户,低头看见黛玉正专心写着什么,想着素日里二爷总是私下念着林姑娘,若是能从姑娘这里借来一两本姑娘素日看的书,二爷肯定高兴,于是道。
“林姑娘,二爷常说书院里闷得很,想借几本书来看看,我瞧姑娘这诗写得极好,我可否替我们二爷借了来?”
茗烟向来是宝玉身边最得力的人,性情淘气又伶俐,一心向着宝玉。
黛玉略微迟钝,“借给你也无妨,只不过这些诗二爷都读过了。”
茗烟乐呵道,“没关系,甭管是什么书,只要是从姑娘您这里借的,二爷保准高兴。”
黛玉想着不过是一本诗集,也没什么要紧的,便给了茗烟拿去。
次日,王府私塾中,北静王意外发现了宝玉书架里藏着的一本诗集,便好奇地翻阅来看,看完后赞不绝口,对别号潇湘妃子的诗尤其赞不绝口。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月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