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雪崖一路向南,便是曙光。
但雪崖也会带来阴影,经常有不小心的猎人太过靠近矿坑边缘,被那些看似结实的积雪欺骗,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空,成为坑底众多白骨中的一员。
死亡矿坑,是雪崖的另一个名字。
洪展是老猎人,他非常清楚需要和雪崖保持怎样的距离才不会摔下去,原本洪展只是和每次一样,想过来看看,看一看就走,不会逗留太久。
他拿出送给妻子的小圆镜,在雪崖前照了照自己的络腮胡,又对着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说了几句话,转身准备回营地
队友们还等着他打牌。
突然,他从镜子里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不到十岁小女孩,她趴在矿坑边缘靠下一些的地方。
已经死了。
洪展一瞬间脑子空白,鬼使神差的,他踩着雪一路走过去,正准备伸手去抓住女孩的尸体,却觉得脚下空空,身体瞬间下落。
他猛然意识到,如果女儿还活着,应该已经是个成年女性,怎么可能还是小女孩的样子。
多年的猎人经验让他反应很快,马上用斧子勾住了雪崖边缘。
女孩的尸体跟着大片积雪掉到坑底。
洪展喘着粗气,络腮胡子上沾满雪花,他挂在矿坑边缘,感到斧子在一点点下滑。
他突然觉得疲惫不堪。
十七年了。
苟且偷生,一事无成。
无夏之年马上又要来了,或许是时候该放下执念,去和家人团聚了。
挺好,在这里开始,在这里结束。
死亡仿佛抓住了他的脚,他缓缓松开斧子。
“抓紧!”
头顶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洪展觉得手臂被牢牢抓住,下落的身体悬在半空中。
他抬头,看到了沈骁。
“别松手!”沈骁用所有力气抓着洪展,他挤出一个笑,艰难的蹦出一句话:“队员...死在我面前...我会很...没面子的!”
洪展一只手被沈骁牢牢拽着,另一只手和身体一起悬在半空。
沈骁头朝下,脸憋得通红,上半身已经快要探出矿坑边缘。
“沈队,你松手,不然...”
“闭嘴!”
雪粉簌簌落下,洒在洪展脸上。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沈骁的时候,那时的沈骁还带着一丝少年人的青涩,其他队长都大声吆喝着招人,唯独他坐在“猎隼”牌子前一声不吭,年长沈骁几岁的郑勋在旁边忙到不行,堆着笑脸想要拉人入伙,但所有猎人一听到沈骁是队长后都摆手离开,没有人愿意把性命托付给一个毛头小子。
猎人小队至少要集齐三个人才能在曙光基地注册,连续好几天,猎隼也没能找到这第三个人,其他队伍相继出发,沈骁和郑勋只能抱着“猎隼”牌子干瞪眼。
彼时洪展也被无数小队拒绝,他坐在基地刚刚重建好的竞技场旁,看到对面坐着同样无所事事的两个人,年长的那位抱着小队名牌,没完没了的说着话,坐在这人旁边的年轻人则沉默寡言,半天才敷衍的回答一句。
猎隼?是没听说过的小队,估计走不了太远,还是等下次猎人队员招募再碰运气吧。
洪展这么想着,却看到郑勋朝他走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洪展这才知道,猎隼小队的队长不是这位话痨,而是那个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几岁的小伙子。
“抱歉,我当猎人是为了找女儿。”洪展对郑勋说,“需要找一个能走远的小队。”
郑勋虽然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还是想要再争取一下。
洪展再度婉言谢绝,突然感到肩膀上多了一只手,那个名为沈骁的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旁。
洪展有些吃惊,他虽然还不是猎人,但自认为不输给他们中的大多数,能让他毫无察觉的人,不算多。
“好巧,我也要找人。”沈骁对洪展说,“不介意的话,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