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树旌于是带她来到了一个低调小店。
古朴而不失雅致的牌匾上只书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尽趣”。
既是“进去”的谐音,又勾起人的兴趣,看到它便会在心里疑惑究竟是卖的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做到趣味无尽。
不过,由于这间小店坐落在整个上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无论是门上的雕花还是明显出自名家之手的题字,都彰显着里面的东西可能是寻常人买不起的昂贵物件,因此,并没有多少平民百姓愿意光顾这里,这才看上去有些门庭寥落。
“来。”
崔树旌一甩衣袍,牵着盛婳的手走了进去。
店内顾客零稀,都是穿着华贵的公子小姐,正堂只一个主桌,没有多余的装饰,但两侧橱柜里整整齐齐摆放着的各式各样精美物什就足以令这家店蓬荜生辉,大多是外面不常见的东西:
比如一盘盘流光溢彩的玻璃弹珠;画着胖嘟嘟的拜年娃娃的不倒翁;如意形框柄的九连环;入手生温似覆光晕的乾坤珠;材质上等颜色娇润的环玦……多是些供名门贵胄把玩的物件,有些自西洋传来,造价分明不高,却被这家店卖出了寻常百姓一年收入不止的高价。
看着两名公子在店内因为一件空有其表的物什争得面红耳赤,甚至竞出了越来越离谱的价格,盛婳心中暗叹:
上京城人傻钱多的冤大头果然多,才叫这种店在上流圈子里打出了响亮的招牌。
不过也正是这种华而不实的格调,才迎合了这些奢靡世家号称高雅无双、有别于布衣白丁的品味,掩盖其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本质。
由于上辈子见惯了藩国费尽心思奉上来的贡品,再加上现代人的阅历,盛婳并不感到惊奇,粗略逛了一圈,只在看见少数从未见过的奇巧设计才稍微流露出那么点兴趣。
或许是盛婳态度的松动让崔树旌今日兴奋异常,迫切地想要送点什么东西稳固一下这段友谊,于是他充当了店小二的角色,对这里的东西如数家珍,侃侃道来。
盛婳只得给面子地适时送上一个微笑,不予置评。
这边,主桌的伙计一早就看见了崔树旌这个常来的贵客,本想挂上笑脸一如既往地迎上去,却见那常来光顾的崔家小少爷叽叽喳喳地向身边人介绍着,根本没有他插嘴的份。
伙计心下不免感到有些奇异:他可从未见过这位桀骜不驯的少爷对谁如此殷勤……
他留心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那名被崔树旌陪同着的陌生少女始终神色淡淡,似是对这些令旁人赞叹不已的东西司空见惯,并没有他想象中一惊一乍的反应。
不知怎的,这伙计心里不太舒服。他虽刚来不到一年,但这段时日也算接待了不少达官贵人。没有哪一位刚到自家店里来脸上不是充满惊讶喜爱之色,像这位姑娘反应平平的,很不多见。
许是店里多面向上京城的名门望族,这伙计心中便生了一股傲气,自觉没有他不认识的玉叶金柯。
此刻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上京城形形色色的人物,他敢肯定,上京城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位小姐。
而这崔家小少爷一向喜欢广结善缘,不挑身份高低。上次也见一个六品小官的庶子相伴他身旁,明明不懂却喜欢故作高深,一言不发。
想来,这位小姐应该也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角色,可能恰好长着一副姣好的容貌,这才入了崔小少爷的眼。
而她强装镇定,想必是为了给那崔小少爷留下不为外物所动的印象,同时也避免了一开口便暴露自己是个一窍不通的土包子的事实罢……
自顾自臆想了一番,这伙计心中便对这位陌生的小姐多出几分鄙夷,于是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笑脸盈盈地迎上去。
这边,崔树旌噼里啪啦讲完了一通,终于后知后觉感到一丝口渴,停下了话头。
盛婳也想耳边清净一下,她对这些实在不感兴趣,便问他道:
“渴不渴?我们去街角跟那老汉买甘蔗汁喝?”
刚刚经过的时候她就在想了,那甘蔗汁看上去清冽可口,甚是解腻,奈何崔树旌步子迈得太快,都没给她短暂停留一下的机会。
崔树旌没听懂她的话外之音。他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考虑到盛婳一个皮肤白皙的娇小姐想必是不喜被晒的,于是摇了摇头:
“我去吧,你在这里接着看,有什么喜欢的大可以拿,我买单。等我啊!”
豪气万丈地放完言,他一溜烟跑出了店门,盛婳又没来得及拉住他,只好继续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店里的摆设。
以及,看热闹。
一直在店里争闹不休的两名公子总算吵出了个所以然。
盛婳观望了一会儿,也大致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吵赢的是吏部尚书最小的儿子李傲,惯是受宠,且人如其名,一向高傲自大,嚣张跋扈。
那吵输的一方刚好身份低他一等,乃大理寺卿张纪常之弟张穆清。
玉佩是张穆清先看上的,想买来作为妹妹的生辰礼,无奈李傲以权势压人,争论一番后张穆清似乎不愿给兄长惹麻烦,便退让了。
不过,盛婳早就看出二人争抢的玉佩虽晶莹剔透、宝光熠熠,雕刻的祥云也栩栩如生,但材质特殊,如果经常暴露于空气中,不出一个月就会变质成浑浊难看的色彩,买下它,无异于很快就会多个废品。
所以面对这番仗势欺人的场景,盛婳并没有贸贸然站出来说话。
反之,她还想为张穆清与李傲争夺中无意抬高了价格的行为鼓掌。那三千两并不是小数目,不知被那抠搜的吏部尚书知道了,该把李傲打到几天几夜下不了床呢?
盛婳想起上辈子刚登基时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