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为邦国,日后还有许多机会。”
二人立于高岗之上,望着那夜色里看不清的远方,听着那晚风中似有若无的呢喃,安享这京都之北,平江关的宁静之夜。
***
却说端阳那日桓白回至桓府后,才入了正院便见桓潜已等在了正堂,看那样子是特地在等自己,于是便入了堂向桓潜躬身一拜。
“父亲。”
桓潜却只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此时潮热竟将方才等在堂上时深思熟虑的一番话生生黏在了喉中,一时间眉宇泛起凝重之色,便转过身坐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又叫桓白也坐下。及将那一杯水饮后,才缓缓开了口。
“今日怎回来的如此晚?连晚饭都没在家里吃,是宫里有事么?”
“宫里并无事。”
“哦……”
桓潜长长应了一声,随即又问:“那是御史台有事?”
“御史台也并无事情,是我自己有些事耽搁了。”
桓白见桓潜如此问,又是这般神色,心下已猜着了几分。原本他也打算这两日便同桓潜说大哥的事情,今日见桓潜这般模样,便接着道:“我今日其实……”
一语未毕,便见桓潜按了按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半晌,桓潜方才缓缓道:“这些年,是我亏待思敬了……”
十三年前,他一怒之下将桓谨赶出桓府,纵使桓夫人日日哭,月月闹,他也未曾软下那心肠寻桓谨回来。
桓谨离府后的最初几年,他从未在家中提起过这个儿子。后来许是上了年纪吧,也盼那天伦之乐,也盼那儿孙满堂,便派了府上的人一路南下去寻桓谨,两年后终在临江寻得了。
派去的人说桓谨已成了家,还有了一个女儿。
那人又说大公子的夫人便是冯家小姐。
只笑世事难料。
当年赶他出府便是为了冯萱,如今兜兜转转这许多年,最终竟还是她。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要生生拆散他们,致使父子离心,折磨这许多年。
后来,他派人送去那只包袱。
送包袱的人回来后说亲眼看见大公子将包袱取了,他才放了心。
他日日盼,月月盼,年年盼,却终也等不到回家的桓谨。
他便如此怨恨自己这个父亲么?
几日前,府中下人说看见了一个与大公子很是相像的人,他忙派了人去找,才发现桓谨已带了冯萱和小栀回到京都。
他虽欣喜非常,却难走出这最后一步。
毕竟十几年未见。
毕竟当初是自己将他赶出府的。
如今便是见了又当如何开口?
如此思虑了数日,直到今日才下定了决心。
“霜之,为父想将你大哥一家接回来,你看好不好?只是……”
桓白见桓潜如此说,心间便也软了软。
“我明白父亲的意思,明日我便安排人将大哥的漪澜苑打扫出来,待一切准备妥当就将大哥一家接回府。”
“好,好。那便辛苦你了。”
“若父亲再无其他事情吩咐,桓白就先回去了。”
桓白说罢,微微一躬便转过了身。
忽听得身后那人又开口道:“霜之……”
他微微顿了步子,半转过身。
桓潜只又如方才那般语带迟疑。
桓白默然看着他。
“霜之……为父知道你心里的结。一则是你大哥,一则是你母亲。是为父不好……这些年来也想尽力弥补,却知道有些事情是无法挽回的。或许……有一日,我们父子二人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桓白听得明白,却依旧沉默,转身抬步便出了堂,将桓潜远远抛在身后。
桓白躺在榻上,凝望那窗外一弯月。
——阿柔,其实我很羡慕你,有一个真心疼爱你的阿爹。
那日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惊了一惊,尽管那话出自肺腑。
他从未与任何人主动提起过他的父亲,包括阿柔。
阿娘与桓潜相识、相许于微时,却因祖父固守门第之别不得结成良缘。及至后来祖父勉强点了头,桓潜才终将阿娘接进了门,却只得生活在桓府偏院,直到有了他后才终入了正院。可纵是过往百般恩爱,如胶似漆,也抵不过色衰爱弛,夫妇离心,这一切便看在他眼中。
六岁那年,桓潜因公离京,阿娘却恰在那段桓潜离京的日子突染重疾,最终不得良医救治,生生给熬没了。虽说那病来势汹汹,可到底还是因平日忧思坏了身子。桓潜对他百般歉疚,故而自那之后便将他带于身侧,亲自教导。他却只将那般作了施舍而已,于是也便将心底那一处属于亲情的柔软封锁起来,以万里冰川,以凛冽寒风。
他以为那不是真正的慈父之爱。
可这许多年来,很多时候他也曾恍惚,也曾犹疑,却偏偏不让自己踏出那一尺三寸的禁锢。
他始终记得,当年他将大哥赶出府时的决绝无情,在大哥离府后的许多年里他都没有提过大哥。他始终记得,当年阿娘还在时,他如何因旁人的挑拨离间冷落他母子二人,阿娘又是怎样含恨而死。
及至今日,当桓潜站在眼前面带愧色与他提起大哥,神情犹豫说要与他好好说说话。
他闭上眼,不去看那已渐模糊的月。
忽然觉得身子轻颤,仿若那日她挽着他的臂弯说:“我也愿一试,抚你之痕,愈你之伤。”
***
看着眼前那书着“桓府”二字的匾额时,桓谨觉得恍惚间仿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