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三年前离府的那一日。那一日也是如此一般阴云密布,天沉的让人喘不过气,雨却总是不落。
冯萱将挽在桓谨臂弯的手又紧了紧:“桓郎,我和小栀陪着你。”
桓谨向冯萱微微一笑,将冯萱的手握住,另一只手牵起小栀,迈入桓府大门。
及至正堂,便见桓潜与桓夫人已坐于堂上,桓白则站在一旁。
桓谨与冯萱带着小栀向堂上二人跪下深深一拜。
桓夫人见了这十几年未见的儿子已是喜极而泣,忙站起身将桓谨扶了起来,桓白便去扶冯萱和小栀。
“快让为娘好好看看。”
桓夫人一手拿着帕子拭泪,一手抚着桓谨的脸。
“阿娘,是儿子不孝。”
桓夫人已是泣不成声,只低头连连拭泪,抬眼又去看一旁的冯萱和小栀。
冯萱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当年她也是极中意这个儿媳,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便也只好听从桓潜的安排将冯萱与桓谨的婚事作罢。如今再见到冯萱,还有那个头已及自己腰间的孙女,脸上又泛起喜色,便扶了冯萱坐到一侧的椅子上。
“如今你又有了身子,切莫累着。府上你也熟悉的,许多下人这些年也未曾换过,你也都认得,有什么需要尽数吩咐了去。”
冯萱听着一一颔首应下。
桓夫人便又牵了小栀回至座位,看着眼前的孙女又是一阵笑,一阵夸。
一堂人瞧着桓夫人又是哭又是笑,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各自心上也都五味杂陈。
半晌,桓潜才终于开了口:“思敬,如今既已回了府,便一切照旧。漪澜苑霜之也已让人打扫了,你与冯萱、小栀便仍住那里。”
“是。”
桓潜今日见了桓谨虽感慨万千,却总归是碍于面子,并未多言。何况他自己也不清楚如何与这个儿子重拾这失了十几年的父子之情。心下想着却又觉得那已是日后的事了,如今桓谨既已回了府,总归是可以慢慢弥补,慢慢修复的。
于是,便只拍了拍桓谨的肩道:“虽是自己家,却也是许多年未回了,想来也是有些陌生,让霜之带着你与冯萱、小栀回漪澜苑早些歇息吧。一切事,一切话,今日之后再慢慢说。”
桓谨躬身一拜,及要扶了冯萱,带着小栀随桓白回漪澜苑时却听得一阵笑声,回身便见一人一身乌色如夜进了堂内,便是桓司了。
桓司先向堂前一拜:“见过父亲、母亲。”接着又向堂侧一拜,“见过大哥、大嫂。”随即起身,扬了扬眉头笑道,“听说大哥大嫂要回来,府中上上下下忙活了许多日子。二弟我也便是日思夜想盼着大哥大嫂回府,如今我们这一家人可算是真正团圆了。”
“既知道你大哥一家今日要回府,如何这时才回来?”
“回父亲大人的话,我这不是去给大哥一家买这接风洗尘的礼物了么。”说着,桓司便捧上了一个盒子,揭了盒盖,却见里面躺着的是一柄乌墨镶金玉如意。
“二弟愿大哥一家长岁无忧,顺心如意。”
桓谨接过盒子,向桓司微微颔首:“多谢二弟。”
桓司又一转身向桓白道:“三弟公务繁忙,便由我这个闲散人送大哥一家回漪澜苑吧。”
“多谢二哥。”
***
“许多年未见致理,今日见了,倒还是与从前一般。”
“二弟从前是什么样?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虚度年华?”
“我不是这个意思……”
桓司笑道:“大哥莫要多心,你也知晓我便是这个性子。而且,如此这般我也乐得自在。桓府有三弟功名显赫、光耀门楣,如今大哥回来了又可为父亲分忧。我能如此逍遥自在,还得多谢有大哥、三弟你们两位好兄弟,这般福气可不是谁都能享得的!”
一语未了便已至漪澜苑门外,桓司微微一拜:“二弟便不多扰大哥大嫂清净了,花萼楼的琴樱姑娘还等着我去为她烹茶,二弟就先告辞了。”
桓谨与冯萱便也朝桓司一揖,转身回了院子。
漪澜苑在桓府西北角,与桓府花园和桓白的倚枫斋相连。因着冯萱最喜兰花,桓白前几日便挑了几株移来,如今已是生姿曳曳。
桓谨牵了冯萱向那簇簇兰花走去:“阿萱,你最喜欢的兰花。”
冯萱用指尖轻轻拂过那兰叶,似是闻得幽兰之香,欣然一笑。
桓谨见她这一笑便又揽过她的肩:“阿萱,我终能给你一个真正安稳的家了。”
“只要能和桓郎在一起,便是安稳。”
冯萱看着眼前幽兰,却不去看桓谨,只是倚在他怀中感受他缓慢的心跳和悠长的叹息,还有那一滴落在她额间的温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