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便只道了声“好”。
他垂眸去看她系在腰间的那枚玉佩,道:“……我又要食言了。”
展柔知他说的是什么,于是只向他一笑,环上他的腰,靠在他肩头。
“不是说了么,我们的日子还长,不急。”
“嗯,听你的。”
***
转眼已是七月末,戚府内苑,崔仪如正望着那烈焰一般的朱槿出神。
一月前,西南属国黎真遣使来朝,不想最是彰显大盛皇朝天威的朝觐大典却出了错,虽是未及要害,却也叫萧启慎龙颜大怒,连带着将筹备大典的礼部和鸿胪寺罚了个遍。
好巧不巧,正在主君盛怒之时,崔仪如头上又多了几本参他的奏折。内容大略便是“治下无方,行事散漫”云云,或有更重者便道“官怠于宦成,恐以小失致大乱”。
架不住这一场推波助澜,萧启慎那心头火直被拱得只有罢了崔仪如的官才可消尽。丢官倒也罢了,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一日于回府路上他竟跌下了马,直将这双腿摔的需在这车撵上度了百日方能养好。
戚照慈远远便瞧见崔仪如那般出神模样,只将手中一颗枣朝他丢了去。
“哎呦。”
崔仪如一惊,转眼便见那女子正不紧不慢吃着枣。他只浅浅笑着,低头将落在衣上的那颗枣捡起同样慢慢吃了去。
待将那手中枣吃毕,戚照慈便搬来了一把椅子坐在崔仪如身侧,朝他方才出神的方向看去,看了半天却什么也没瞧出来,便只向崔仪如道:“你方才瞧什么呢?”
崔仪如抬手指向前方:“我瞧那朱槿开得甚好。”
“是么?”戚照慈撅起嘴嘟囔道,“往年不也如此么,从没见你看得这般起兴。”
“那姑娘可帮我摘一朵?”
“哦。”戚照慈应了一声,起身走到那一株烈火之下。
“这朵可好?”
戚照慈指了一朵,向崔仪如道。
“很美。”
“谁问你美不美了。算了算了,就这朵吧。”戚照慈回过身去,将那一朵烈火摘下。
“喏。”
崔仪如伸手接过,抬眼看向戚照慈笑道:“很美。”
戚照慈只不搭理他,又坐了回去,半晌才又开了口:“清棠,你说哥哥和嫂子也能看见这么美的朱槿么?”
“一定会。”崔仪如笃定道。
微风卷起天边暮云层层,又缀上几点绯红。
不知过了多久,崔仪如才恍觉一叹:“阿慈,这还是你第一回唤我的字。”
许是那微风拂了面,粉颊之上也便着了一层绯色,却只将那玉手覆上身侧那人同样烧得通红的耳根,力道恰到好处地微微一转。
“崔仪如,可不要得了便宜卖乖哦。”
远处,戚峯看着那如火朱槿前的一双小儿女,露出这两个月来难得的笑容。
半月前,他向熙和帝请辞。
奉主安下,周旋于世的这条路他已错了许多年,纵是如今幡然醒悟,已是覆水难收。更何况,行于那路上的他比任何人都要清醒,以至于清醒到最终,落得一塌糊涂。
“归去也,归去也。”
步出景明殿时,他怅然道。
怅然之后竟是释然。
当年他拜于阶下,接过那丞相之印。
当年他意气风发,立下那青云之志。
不想斗转星移,那方印捧于手中已失了当年之重,那腔志道于口中已丢了当年之意。
归去罢,归去罢。
倥偬一生倏忽过,不若早日抽身去。
***
西渚楼外竹溪淙淙,这般轻柔便如那年之罘山下,青溪之岸她初见他时那般摇落少女情思。
戚照慈斟了一杯茶递予桓白。
看着面前这个她曾放在心中许多年的男子,此刻心上却是未起半分波澜。
桓白接过茶盏饮了一口便放下,只又倒了杯白水。
“我记得,从前大人最喜这浮来青,今日特带来许多,如何竟又将那白水饮了去。”
“许久未曾饮了,今日忽入口,却是有些不惯。是桓白辜负了戚姑娘一片好意,还望戚姑娘莫怪。”
戚照慈只将那一盏茶慢慢饮了一回后才向桓白道:“大人也知是辜负了我一片心。我以为,大人当真只将我们这些人作了浮云,衣袖挥过便散成了烟。”
桓白虽也知那世间情爱如何由得人算,或是得意欢心,或是失意伤心,皆不由己,故而那般所谓的亏欠之说都算不得数。可他却终究还是对戚照慈存了几分愧,这愧意非是因那情爱,而是曾经如冰霜一般的自己对那热情明朗少女的愧。
于是听得戚照慈这一番话,桓白只笑着应了去。
戚照慈便只又唤小二拿了一壶水来,替他斟了满满一杯。
“听说她不惯饮茶,你这戒了的茶瘾可也是为了她?”
见面前那人不置可否的模样,戚照慈只又将自己的茶盏添满,淡淡道:“幸而如今还不算晚,不然我这辈子当真是要苦死了。唉,这许久功夫你才说了一句话,可也不闷得慌?”
“戚姑娘想要桓白说什么?”
此刻,戚照慈恨不得将那一壶热水泼了去,转念一想,后果恐怕太过惨烈,于是只朝桓白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你还是将那些好话留给你的展姑娘去吧。”
桓白便当真不再说话,只将那一壶白水饮了又斟,斟了又饮。
正是溪声渐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