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在南宁县堂里,他安道远是有权有势的朝廷命官,对手下的人下达命令便是,可现在全家的命都握在雇来的护卫手里,他知道如果他执意要让人去追赶,这些人是真的会直接离开的。如果他们走了,恐怕他都走不出云南。
一个是他唯一的女儿,一个是众人的生命安全,安道远自知无可奈何……可那是他疼爱的小女啊!安道远简直快要呼不出气来,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挣扎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对安大吩咐道:“走吧……”
伴随着一声吆喝,护卫们重新围在一起,余下的两辆马车缓缓开动,刚才的地方只剩下满地的血迹,和七八条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边山贼们窜入山林,一路疾走。安珞阳被人提着,身体晃来晃去,全身上下都疼。不知道抓他的人走了多久,只听到有人用在说话。她自小在当地长大,能简单地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有没有追来?”
“好像没有,我们歇一会吧。”
抓她的人坐了下来,把她扔在地上,安珞阳这才有机会抬头看他们,好像有十一二个人,他们脸上都画着绿色的墨汁,看不清楚长相。
“还是当家的计策好,这些东西不知道值多少钱?”
“哎,一共死了五个兄弟,要不是快饿死了,怎么会去劫大户,回去要多分点东西给他们的爹娘。”
“放心好了,对了,这个小丫头怎么办?”
听到有人提起他,安珞阳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赶紧把头埋下来装死,仔细地听他们要说什么。
“要不给他娘老子写封信过去,让他们拿钱过来赎人?”
“你不怕被抓啊?”
“那怎么办,把她杀了?”
安珞阳吓得全身血液都僵硬了,差点要哭出声来。
又有一个人的声音响起,浑厚深沉,“才一个小女娃娃,哪里下得去手,把人扔在这里算了,死了也是她命不好。”
“有什么下不去手的,我看她身上还有一些金银饰物。”一个声音向安珞阳靠近,话音刚落,安珞阳就感觉到有人拽她的耳朵,一阵剧烈的疼痛之后,耳环被扯了下来,另一边也是一样,好像耳洞被扯开了,特别的痛。
随之那只手把手镯也取了下来,安珞阳在疼痛中,唯一的念头竟然是:还好镯子很大,一下子就取了下来,没有砍断她的手。
紧接着安珞阳被人拽着衣领提起,扔下了山坡。她不受控制地往下翻滚,全身都在撕心裂肺地痛,好像胸口都要被贯穿。
滚了十几个圈之后,她的身体被一颗树给拦住了,安珞阳睁开眼睛被泪水蒙住的双眼,呆呆地望着上面的树叶。她想抬起手,却怎么也动不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动,只有无尽地疼痛,如浪潮般涌来。
耳垂那里一开始又热又疼,后来变得特别的冰凉,渐渐地不怎么痛了,她大概是快死了吧……安珞阳迷迷糊糊地想。
安珞阳半眯着眼,努力不让自己睡着,日光从树隙中落下来,照在她的脸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昏暗。
不知何时,有一道黑影出现在她的眼前,好像有一个人正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是个老人,白胡子,拄着根拐杖,只听见那个老人“咦”了一声,安珞阳就再也没了意识。
安珞阳再睁开眼的时候,只看见一张苍老的脸,那人拿着一个绿色的膏状物正往她耳朵上涂抹。
“你是谁?”安珞阳缓缓问出口,喉咙像刀割一样沙哑。
“醒了!”老人笑了笑,“别动,我在给你上药。我姓黄,你叫我黄爷爷就好。”
“是你救了我吗?爷爷。”
“不是我那是谁?你怎么会躺在野地里,身上的伤还挺重的,不过还好没有创口,可惜耳朵这里要留疤了,不好看。”
“我家人被山贼打劫了,他们把我扔在那里,你看到我爹娘了吗?”
“我去的时候什么也没看到,不过那些山贼很残忍,连你都能下此毒手,你爹娘恐怕也凶多吉少。”
泪水浸透了安珞阳的眼睛,脑海里一一浮现爹娘的面孔,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