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擦我的剑,管家忽然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告诉我陛下驾崩的消息。
哐当——
我精心护养多年的佩剑失手落地。
新帝是陛下……先皇的孙子,不知是否天意弄人,太子在先皇驾崩的第二夜就暴毙而亡。
新帝年幼,太后垂帘听政,丞相辅政,大魏未来的走向尚不明晰,而如今——卫氏一家独大。
这不是个好兆头,卫相少年时就是一头狼崽子,如今也不遑多让。
先帝在时还能压他一头,先帝一走,大魏无人能奈他如何,就连太子暴毙一事都不知道是否出自他的手笔。
先帝是难得的明主,权谋我玩不过他,但他的马术不如我。
我和许多人赛过马,好多都只有一面之缘,扭头就忘了,除了那个骄阳似火的边漠公主。
沈云端年轻时和乌吉娅赛过一回马,两人都起了胜负心思,马儿跑得越来越快,卫嫽受不了这股子疯劲儿,早早就下马了。
马鞭甩得越来越急躁,胜负依然难分,沈云端脚跟去蹬马肚加快了速度。
这是在大雍的地盘,岂能容边漠的公主放肆?
沈云端乌吉娅谁都不肯退让,比赛引来不少人注目。沈云端心一横,拔下发间唯一一支发簪刺向马身。
马儿受了刺激,发出凄厉长啼,疯一般往前奔去,春寒的料峭气息涌入她的肺腑,她奔腾在猎场上,放肆而骄傲。
沈云端转头,乌吉娅惊恐得看着她,仿佛她被厉鬼附身一般。乌吉娅对她露齿一笑,散开的头发肆意张扬。
沈云端的举动引发了不小的议论,连皇帝都知道了,沈长松咬牙切齿地教训她:“你疯了?为了一场无关紧要的胜负,你竟敢刺马。”
沈云端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沈长松为何生气。于将士而言,马与同袍无异,但说来惭愧,她这人素来没什么多余的情感,同袍也好马也好,伤得又都不会是她。
看见父亲的尸体她都没哭,同袍算什么?马算什么?
要沈云端说,她这位好兄长就是太讲道德和情义了,所以才会常常忧愁,他的伤怀十分里有九分是自找的。
比如太子之死他久久不能释怀,但沈云端理解他,因为她也不服,那个流着宿敌鲜血的李予朝算什么东西,他也配染指大雍江山?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以后真是他继位,皇位倒不如交给她来坐。
沈长松不同,在沈云端看来他若是女子估计恨不得取代卫嫽去当太子的未婚妻。
广陵王十六岁披甲挂帅时沈长松随他同去,一战崭露头角,恰好那时他也是十四岁,大雍百姓皆为有这两位少年将军骄傲。
沈老将军却是满脸忧愁,上书求陛下准兄长和太子一同习读。沈家这一代已经没剩多少人了,年长沈云端十岁的堂哥战死后,沈家就只剩下祖父和兄妹二人为伴。
沈老将军年轻时也是英勇无匹的英雄,他如今老了,没了以前的热血,也不敢再送走黑发人。
沈长松年长太子一岁,太子却更像是哥哥,总是照拂他,两人情谊日笃。
若无那场变故,后世本该添上一段明君良将的佳话。
泰安十八年,太子谋反案发。
钟灵毓秀的太子、雅望仁善的太子、端惠嘉和的太子……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词语都可以套在太子身上。
太子也才十六岁而已,他就要和京城最美的姑娘成亲了,却死在谋反罪名之下。
沈长松救不了太子,他把自己关在屋内半月,等沈云端强行踹门而入时,看到的只有满地空酒坛和倒在地上烂醉如泥的兄长。
“皇后娘娘薨了。”沈云端平静道,“在太子头七那日病重而亡。”
沈长松费力睁开醉意深沉的眼睛,笼上阴翳的双眼只余绝望,沈云端冷笑:“头七还没结束他就迫不及待的新册胡女皇后和有异族血脉的太子,亘古未有之荒唐。”
沈长松张了张嘴,沈云端没听见他说了什么,但看他把手边酒坛狠狠砸向门框的动作和酒坛被砸得稀碎的力道,必定是什么难听的话。
那一年的冬天真冷啊。
和太子同龄的卫嫽婚事就这样没了,因着太子和二皇子的关系,本来求娶者络绎不绝,之后竟然无人敢娶。
不过她倒是乐得清净,只是在想起太子时还会有所难过,沈云端也有些伤心。
沈云端心想,谁不喜欢太子那就是谁有病,皇帝卓尔兰李予朝,衣冠狗彘之徒!
封后大典办的极为盛大,先皇后的丧期甚至还没过就被陛下撤下,她薨逝以后大家都发自真心的为她哭泣,皇帝却要求所有人都不准在卓尔兰的封后典仪上哭丧一张脸。
昏君妖后,大雍之硕鼠。
沈云端和卫嫽的关系好,沈长松和卫灼的关系好,究其根本是因为卫沈两家是世交。
不太妙的是,卫灼擅攻人心,沈长松从小没少被他牵着走。卫灼知道沈长松最放不下的是什么,是太子的死!
神长松愿意和他联手,在沈云端意料之中。
“你觉得如何?”书房紧闭,烛火跃动着暗黄的火焰,沈长松续上第二盏灯,书房又亮了些。
“可行。”沈云端道,“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1〕。与其昏君听信谗言置我等于被动之地,不如先发制人。”
沈长松点上第三灯,笑回:“正是如此。”
“妹妹还有一问,请兄长赐教。”沈云端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你和卫二郎只是为了替太子昭雪吗?”
沈长松闻言眸如冷箭,脸上一片阴沉,沈云端不惧,他哼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