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欢坐在那座废弃公园的秋千上，脚下是长年累月蹬出来的沙坑，只要尽力向前走，再抬脚，身体随着秋千前后摆动不断改变重心，腿也跟着屈伸，不需要外力，便能一个人将秋千荡得很高，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当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公园的草坪上杂草胡乱生着，设施老旧，在阳光下褪去了原本的色彩，她一边荡着秋千，一边听着金属锁链连接处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许多废弃的红砖头胡乱堆积着，想起小时候这儿的秋千是排不上号的，许多小孩子因此跟父母大吵大闹，如今她可以独霸一整天。
“小时候，我想玩到这个秋千可是很难的，现在我能玩个够，想怎么玩怎么玩。”郁欢被宽大的黑色棉袄包裹着，发丝在空中起舞，望着隔壁秋千上没什么表情的吴惑。
他正抱着一本书，似乎在秋千这件事上，并不能寻到什么乐趣，将已经压的很平整的红色枫叶夹到方才看到的那一页，才合上了书。
“那时候才上小学，我最喜欢的事就是把秋千荡到最高。”郁欢的声音很大，以保证它不会飘散在风里。
承认吧，再好的朋友也总有观念不一致的时候，就像是吴惑十分不能理解郁欢总喜欢陷入“曾经”这一点，往事如烟，好坏都无法改变，耗费大量精力去怀念也是毫无意义的。
“那时候，我爷爷对我很好，可惜……”郁欢的话说了半截，便没了下文，话锋一转，“你说假如我在秋千荡得最高的时候摔下来，会摔死么？”
“大概率不会，但可能会瘫痪，比死还难受。”吴惑靠在金属链子上，闭目养神，毫无波澜继续补充道:“比活着还难受。”
“是啊。”瘫痪确实很难受，连上厕所自己都控制不了，甚至失去自我了结的能力，只能毫无尊严的苟延残喘，想起自己的爷爷当年在床上痛苦的模样，最后就只剩下皮包骨，换位思考了一下，不禁感到害怕，她希望自己如果要死，那就死的干脆点儿。
在沙土地上划上两条长长的印子，发出鞋底与土地摩擦的声音，郁欢的两只脚拖在地上，很快秋千就能停下来，之后她用手戳了戳吴惑的肩膀，“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是什么样子的，比如以后想要做什么工作，过什么样的生活之类的。”
吴惑摘下眼镜，那副沉重的近视镜压的他鼻梁疼，按揉半晌之后，微眯着眼睛望向郁欢，在他五百多度的眼睛里，这个距离，看不清任何瑕疵，看到的反而全是郁欢五官上的优点，比如大眼睛，比如脸圆润的轮廓，比如厚得恰到好处的嘴唇，如果不是带着阴郁的气质，她应该是传统观念里很有福气的长相。
吴惑由于看不清，少了几分目光的犀利，他摇了摇头，“无所谓，能做什么做什么。”
“不是应该有梦想什么的吗？”郁欢不罢休，偶尔会烦恼自己学习不够好，因此想做的事做不了，比如法医什么的，现在想做入殓师、兽医或是标本制作师之类的，她也还说不清楚。
“没有。”吴惑回答干脆，却望见郁欢以一种失望的表情看着自己，或许是觉得自己太无趣了吧，故此十分勉强的补充到:“没有梦想很正常，有梦想做不到也很正常。”
“那你呢？没有梦想？”郁欢追问道。
“没有，精力有限，人生短暂。”吴惑回答。
“所以呢？”一只麻雀在地上跳来跳去，短暂的吸引了郁欢的注意，呆呆望着，若无其事继续问。
“多数人缺乏前瞻性，做好眼前事。”他对未来并不感到期待和好奇，反正时间总是要过的，没有急着窥探的必要，与郁欢是两个极端，就像她若是看一部电视剧，恨不得上网先看完梗概，再看完人物介绍和结局，一切忙活完之后，对这部剧的期待被消磨的没剩多少，看不看也就没那么执着了。
吴惑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郁欢，“打开。”
“这是？”抱着盒子小心翼翼，生怕掉在地上，拆开塑料薄膜包装，盒盖被打开的一瞬间，一只白色的全键盘手机躺在正中央，“手机？”是诺基亚最新款，郁欢有些惊异，“好贵的，我不能要。”
吴惑甚至没有去过多探究郁欢是以何种表情看待这份礼物，他连眼镜也没有戴回去，以至于让人怀疑是不是刻意不去看，“竞赛奖金，不是吴昊和吕薇的钱。”
郁欢恍然想起那个大雨的下午，犹豫着说:“可是它很贵啊……”
“衡量一个东西是否昂贵，要看实际价值与售出价格是否匹配。”他走到郁欢的面前，伸手拿走了她怀里装手机的盒子，取出充电器之后就丢进了垃圾桶，待转头走回来，迎上郁欢对那盒子被丢掉而感到可惜的目光时，他只好放低姿态用柔和的声音和语调说:“方便我以后找你。”
说着，吴惑从裤兜里掏出一支同款黑色的诺基亚手机，待她终于放弃良心的挣扎，才将手机放进书包里。
“好。”因此，郁欢偶尔会觉得自己是思想的矮子，寄生在吴惑的身上，羡慕他一往无前的模样，反思自己何德何能拥有这样一个超越“朋友”的人陪伴，经常感叹自己的贫瘠，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这大抵就是吴惑所说的自卑会贯穿一个人的一生的吧？可郁欢觉得自己的的确确如废人一般只会拖累别人。
一片雪花掉落在她的鼻尖上，瞬间化作一滴很小的水珠，吴惑重新将眼镜戴上，食指推了一下镜框，同样是思考两个人的关系，他想得远比郁欢深刻，掏出一个填词游戏卡递给郁欢，这是很寻常的娱乐方式。
“不不不，你自己玩吧……”她连忙摆了摆手，想起最开始吴惑邀请自己去他家玩，然后两个人坐在桌子前填各种填词游戏，多数都是英文和数学题，看得让人头大，最初还是配合的，后来解不开的太多就再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