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贯穿了这座城,上游是嘈杂却破落的旧城区,下游是安静豪华的新城区,河水汇入大海,摩挲过锋利的礁石边沿,最后成为无数粒不起眼的砂,见它时已是如今这般容貌,而如何走到这片海、成为这粒沙是没人知晓的。
“你说送礼物,应该送什么?”夏克坐在大坝上,面朝河水,目光向着更为遥远的地方惆怅着,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根烟,白色的尘雾从鼻孔一股股钻出来,他皱着眉,有些纠结的事,言语也无法表达,只能一点点累计在心里。
香烟冒着星火般的红光,缓慢燃烧着,黑色燃痕蔓延,心中迷茫也愈发加深了,不是所有事都能找到唯一的答案,只有向前推着,被推着,走完该走的路吧?
“什么礼物?给谁送礼物?”一旁草丛窸窸窣窣钻出一个年龄相仿的男生,留着寸头,叼着烟,开着玩笑说:“你是想送人家两棍子,还是两砖头?”言罢,手在树干上蹭了蹭。
“真恶心。”夏克一脸嫌弃,是啊,自己从未认真送给过别人什么,在学校时迟到早退旷课,想来与谁都不太熟。
“所以你到底要送谁?”寸头男生并排坐下,用肩膀撞了夏克两下,颇感兴趣的问,在他看来夏克不是将钱看得很重的人,经常请哥几个吃饭,虽吃不上什么好的,通常都是夜市儿里的路边摊,但送人礼物到还是第一次听说,毕竟除了小团体里的几个人,与谁都相处不来。
“关你屁事,问问问,你就说送什么好,送什么不讨人厌。”像是小孩子做错事欲盖弥彰,夏克的眼睛胡乱的瞟着,连语气听起来也似气非气,头一次连他自己都觉得明明没什么的事儿,怎么就显得这么不坦荡。
寸头男生挠了挠脑袋,“总要知道你送谁吧?门卫大爷你就送纸箱子破矿泉水瓶子,男生送球、送球星同号球衣、送……”
“那送女生呢?”夏克猛然转过头看着对方,这问题可给人家噎得够呛。
乌云早已憋足了劲儿,雨滴由慢变快,像是等不及纷纷跳进河水里,刹那间两人的耳边只有规律的水声。
“花。”寸头男生咽下口水,喉结跟着上下动,神情中有许多狡黠,和一丝丝的迷惑,明显他是会错意了,见夏克没有罢了的打算,迟疑反问:“要不……奶茶?”
夏克吐了个烟圈没有做声,那根烟即将烧到过滤海绵的最后一刻,被摁熄在灰色的水泥石板上,留下一枚黑色的圆点,胳膊撑着大坝的边缘,向上一跃,撂下一句“走了。”
被雨冲刷过的路并没想象中的洁净,黑色的脏水混杂着各种杂质被从地面上溅起,落在各处,唯有落在自己身上的最令人讨厌。
一辆车从人行甬道路过,油门踩得轰隆作响,巧压过水坑,泛着隔壁饭店倾倒的油花一起,路过的人无一幸免,谩骂声此起彼伏,可车并没有停留,飞一样的开走了,骂过,也就过了。
夏克飞快地在车流中穿梭,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头皮上,雨水打透的校服贴在身上格外难受,当下还没顾得上这些,脚步停留在医院对面的一间不大的花店,他站在玻璃窗外发了一会儿呆,正对着进门有不少扎好的黄白菊花。
第一次踏进去显得有些局促,目光在将整个屋子里的所有花都打量一遍后,思来想去,夏克指着角落里一束白绿相间的洋桔梗,“我要这个。”
医院住院部大楼的一楼有许多躲雨的人,夏季的天气是这样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偶尔还会下上几分钟的太阳雨,没等找到躲雨的地方,就停了。
同不少人擦肩而过之后,夏克靠在二楼正对着郝静病房的走廊窗台边上,窗台下冰凉的暖气片有些硌屁股,怀里鼓鼓囊囊,眼睛时不时看向房门,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如此制造一次偶遇也不错。
夏克不停地看着手腕上的电子表,一分钟被掰成几瓣,再后来连五秒钟都显得格外漫长,他抬头看着,正看到死在白色塑料灯罩里的昆虫尸体,像是沙子沉淀在水下一般,死去的昆虫也一动不动沉淀着。
应该过去很久了吧,他如是想,低头时发现也只过去了四分钟而已。
“吱嘎”
病房门从内打开了一条缝,夏克看见郝静抱着粉色保温杯从一束光中走了出来,一身蓝白相间的病号服,黑色皮筋扎着一根麻花辫,从脑后绕过脖子,搭在胸前,松弛而不凌乱。
郝静则是一脸惊诧,怯生生问:“你怎么在这儿?”
他从怀里掏出一杯还温热的奶茶塞进郝静空闲的那只手里,“香芋味儿的。”是那种十分廉价的、用香芋奶茶粉和开水冲出来的那种,不需要去奶茶店,学校门口校工商店里随处可见。
夏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被烫的有些疼。
“前几天的事,是作为学委的责任,你不用送东西的。”郝静拿着奶茶不知所措,往常夏克应该是调笑自己的那个,如今正经起来反倒令人难以适应。
“我不是来感谢,退不退学我没所谓,我来道歉,上次篮球场,我与二班的有私仇,你是好学生,坏了你好名声。”夏克自上次体育课篮球赛回去之后,反复想了很久,还是应该来道歉,抄个作业调侃几句,左耳听右耳冒,也就过去了,那句马子性质完全不一样。
“其实真的不用这个样子的……”
“你不要就丢了。”夏克打断了郝静的话,孔雀与麻雀,花与野草,还有什么能比喻两个人呢?黑与白吗?
郝静注意到夏克沾染了肮脏雨水的牛仔裤裤脚,湿透的上衣,和还未干的头发,拧开保温杯将香芋奶茶倒了进去,还冒着热气,散着诱人的香芋香精味儿。
夏克却一时间难为情了起来,肢体语言都有点儿拘束“回去躺着吧,我走了。”
在走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