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我又问及他那位失踪的小妈。”
“他怎么说?”
“他什么都没有说。”颜予有些玩味地拖长了语调,“他面色忽然变得很差,转而问我可在后院里发现什么。”
“这人果然有鬼!”叶婴愤愤地握紧了拳,“你说的没错,就是他对自己的小妈图谋不轨,被拒绝后便杀了她丢进井里。咱们去报官!”
“别急。还有很多事没法解释。”颜予示意她先稍安勿躁,“这院子里的鬼,还没现身呢。”
叶婴这才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可若是何敬杀了人,势必会保持低调才对,又为何要找人扮鬼来暴露自己?难道说这装神弄鬼的另有其人?
然而她最初的问题依旧没有得到解答:“你为何说他父子俩是人贩子?”
“你看何敬像是好色之徒吗?”颜予耐心地向她解释着,一面倚靠在石壁上,闭着眼感受微凉晚风吹起发丝时的心痒。
“确实不像。”这个问题她也曾想到过。作为一个闯荡数年的捉鬼半仙她也算是阅人无数,像何敬这样的面相举止说是个伪善恶徒尚且可信,但绝对和好色搭不上边,“我明白你的意思:何敬招妾不是为了声色,而是换取钱财。可何百盛为何又要把此事告知你?难道他对何敬所作所为毫不知情?”
颜予沉默片刻,冷冷说道:“同在一屋檐下,怎么可能毫不知情。”
“那可不一定。”叶婴忽然揶揄地扬起唇角,“我可是对你一无所知呢。”
颜予低头看向她满怀笑意的眼眸,倏地有些恍惚。这样毫无恶意的目光,又有多久没见过了?他下意识地想要往角落里缩去,而她又自顾自地挤了上来,似是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少女暖热的体温对他来说实在有些过高,使得他耳朵尖都微微发烫,语气也不自觉扭捏起来:“时间久了,你自然也会明白。”
“好吧。”叶婴闭上眼咯咯一笑,坐回原来的位置,“那我可以等。”
温暖的触感忽然离怀竟使他莫名生出几分失落,或许他并不是不喜与他人共处,只是还未能习惯。想着他不自觉地向那暖源靠去,却忽然听见几分异动。阴风扑面,他很快便嗅出了死尸的味道,有东西出来了。
“你看那。”他平静地指向井边。
叶婴顺着他的手抬头望去,却在目光触及那东西时霎时倒吸了口凉气,迅速抱住了颜予的胳膊:“这假鬼长得有点真啊。”
而院门外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看来所有人都看见了这身着白衣的脏东西。
正当叶婴紧紧搂住她的新助手打算上前去一探究竟之时,忽而听见外头一声熟悉而急促的大喊:“善儿!”
她猛地抬头看去,叫喊的人竟是何敬,与四处逃窜的家仆不同,他竟然直接冲进了后院,毫不犹豫地朝那女鬼奔去。
“别!”叶婴也是一声大喊,想要拦下这位似乎已经发了疯的何家少爷。而那透明的长发女人却抬手,定定地指向他。何敬匆忙的脚步微微一顿,似是不明白她的用意,而再看那女人却一闪而逝,化作一团薄雾消失在夜色里,再也不见踪影。
何敬扑了个空,怔怔地站在井边,一动不动。两人连忙上前查看,只见他双目失焦,竟是在无声恸哭:“我就知道……”
叶婴缓缓靠近了他,柔声问道:“知道什么?”
何敬无意识地喃喃自语:“他们杀了她……”
叶婴抿了抿唇,又问:“他们是谁?”
何敬忽而抬起头,静静地望向她。那充满恨意与绝望的眼神使叶婴心中一惊,不禁头皮发麻,后退了几分。
“何家父女。”他说。
“什么?”叶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四个字似乎一瞬间摧毁了她所有的猜想,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错得彻底。
她正打算追问,却忽得听见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随即眼前一阵尖锐的刺痛,再看已是灯火通明。
何百盛、江恬还有十数个衙门捕快杵着火把走了进来,面上皆是毫不遮掩的愤怒。那领头的捕快一声令下:“搬开石头!”随即来人将井边的何敬扣住,其余人便开始拿着铁锹一点点撬起了那块巨石。不多时石块滚落,撞在亭子边,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众人皆朝井内看去,只见水里漂浮着一具肿烂的死尸,身上便是那件支离破碎不成样子的白裙。
何百盛双目圆睁,似是早有预料,又似是难以置信:“逆子……你果真染指你的母亲……以前善儿对我讲,我还不信;现在你竟然杀了她,还将她扔进井里永世不得安宁……幸亏半仙把她的魂魄请了出来,指认出你这个畜生……”
被官兵紧紧压住的何敬垂着头颅,一言不发,似是默许了自己的罪行。
何百盛又走至呆若木鸡的叶婴身侧,万分沉痛道:“多亏了半仙做法,否则我那孽子的大逆不道之事还得隐瞒下去。”
叶婴表情僵住,冷淡道:“我什么都没做。”
不知何时到场的江恬却跟着走了上来,她那股跋扈的气焰此刻丝毫不见,取而代之是残酷的冷笑:“不,半仙实在是做了太多。”
叶婴惊疑地看向她,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位判若两人的正房夫人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你明明早就知道,我不是什么野女人,又为何要演这么一场戏?”
江恬抱着手,面上沾着胜者的得意,声调里尽是戏弄:“你只要知道结果就好了,叶半仙。现在拿好你的银子,回家去吧。”
“你!”叶婴气得脸都开始发烫,正打算好好与她理论一番,却被从方才起便一言不发的颜予拉住。他递来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随即露出如沐春风的和善微笑,对二人说道:“那就谢过江小姐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