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浅薄到只看了蒋堰脸,就瞬间为他怦然心动。
蒋堰鲜衣怒马,文采风流的第一天,是从被皇帝点为探花使开始的。
即将平步青云的进士们汇聚在曲江杏园庆贺他们的荣光。
热闹而轰动的宴席不仅让全天下心怀功名的举子们艳羡憧憬,也让京中上下好奇不已。
那种难逢的盛宴,成泛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况且她已经在这年及笄,按照惯例,作为公主的她,也该定亲出降了。
但她的亲事一直都没有定下来。
因为皇后去的突然,没有来得及规划好她唯一女儿的未来。
这些年来,安淑妃逐渐代掌了宫权,管辖甚多。
在这方面上,皇帝不闻不问,她也乐见其成,落个轻松自在。
反正,她的女儿成涟比她小,她心底也对此早有盘算。
反正,方方面面比成泛这个母早逝爹不疼的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上面的人不说,成泛自己也没法提。
倒也不是她恨嫁,只是她想脱离这个苦闷的宫廷,这个巨大的,金碧辉煌的,尊贵的笼子。
这个笼子的主人是皇帝,它囚禁了皇后,也困住了她。
或许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内侍还有宫女。
它外表的富丽,时常让人忽视了它埋藏的绝望。
成泛想自己去搏一搏,博一个安稳平淡的未来。
有一方庭院,一个过得去的驸马,三两个活泼稚子,不必家大业大,门第显赫。
只要举案齐眉,平安喜乐,阖家团圆。
她不想再过那种尔虞我诈,就连吃饭休息也要绷紧神经的的生活,尽管她不怯于直面应对。
于是在为自己选择的时候,成泛想也不想,直接排除了勋贵功臣子弟。
一来,这些郎君家中都各有各的龌龊,有些甚至比皇室还闹得离谱;二来,她也不愿意去将就他们,尽管她对有些郎君印象颇好。
而近些年来,比起传统的勋贵世家,皇帝在隐隐中更为重用那些从底层科举上来的才俊。
想当初,扶他上位的各个世家,在这么多年里,无一例外地都由盛而衰,个中典范便是成泛的外家礼国公府。
倒退回去个二十载,礼国公府的首任主人,也即是成泛的外公李未坤,是成国最显赫的权臣。
位列三公,又掌宰辅之权,令从他出,甚至可以扭转皇帝的某些意志。
可以说,当今的陛下,当日毫不起眼的纪王,若没有和李相幼女李俶结亲,又得李相倾力帮扶,恐怕今日御座上的,另有其人。
而现在,礼国公府几代的荣耀逐渐褪色,嫡枝迫退,居于在建州乡僻之地。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当然,其余曾经势大的权贵家族如今也差不多都是门庭凋敝。如果没有后起之辈,更是难以支应一个大家族。
虽然成泛对皇帝这番类似于过河拆桥的行径心中不耻,且自己外家也实惨无比,就像个皇帝上位的垫脚石一般。
或许皇后的早逝有这因素也说不定。
但成泛也不得不承认,皇帝的这番举动是十分必要的,不管是对皇帝还是对权臣,都是好的。
至少,在他这一朝,没有出现过一例臣子抄家灭族的案子。
上一世直到皇帝崩逝之前,他都维系着那种权臣与皇帝之间博弈的微妙平衡。
先帝时气焰嚣张的权臣们,遭遇最惨的,也就只有他的岳丈,成泛的外公。
皇帝即位时,李未坤已年近古稀,在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仆射尚书国公的帽子被一撸到底,并在贬官琼州的路上凄惨而死。
成泛心想,若是想要活得长久,那么她最好去揣摩上意,顺势而为。
她认为保险的是,选择一个庶族出身,通过科考获得皇帝青眼的男子为夫婿。
皇帝可以通过公主的下嫁刺激寒族子弟出人头地;她利用这个不能压制她的驸马获得一定的自由;而驸马,只要有能力,也可以经由她,一步登天。
这样的三赢局面,成泛也不是不能接受。
时下尚公主并不会对驸马有官阶的限制,也不存在说娶了公主,远大前程就此到头。
事实上,有许多男子因为尚了公主,升迁更为顺利。
例如当今礼部尚书卫亨,当年娶了今上胞妹安阳公主,一路仕途平坦。
当然,卫亨此人本身实力也强硬,被皇帝十分信重。
也因此,尚公主被视为一条捷径,愿走捷径的人,向来不少。
既然已经定好了对象所在范围,成泛在曲江宴游的前几日,便做好了充足准备。
计划一路都很顺利,包括她换了一身平常女郎的胡服出宫来到曲江,在草木扶苏里,看到了一群意气风发的未来朝臣。
直到正在折花枝的蒋堰抬起头,冷清的双眼与她对上。
成泛想,就他了吧。
她仿佛听到命运洪流的声音,但她无法抵抗,也不愿躲闪。
一树树山茶花开得热烈,蒋堰清冷如玉的脸衬得愈发出尘,而他看着绿荫里神采飞扬,面容妍丽的成泛,有瞬间失神。
成泛快意地笑了起来,随即伸出纤细指尖,摘下一枝开得最盛最秾的山茶花,踮起脚尖,把它插在蒋堰冠上。
“郎君这般,让人见之忘俗。”成泛眉眼含笑,仔细端详了他几眼,随后落落大方地向他一礼,“未请教尊姓大名。”
蒋堰始料不及,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大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