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喜相会
这真是一张备受造化钟爱的脸,就连一个冷脸,也十足吸引人。
譬如会迷倒一众情窦初开的小娘子们。
这里面,也包含之前开始漫不经心,后来逐渐沉迷的她。
尽管之前她曾对蒋堰有万千情愫,但现下成泛再去看他,也只当他是一个略有交集的故人。
除此,再无多余。
成泛移开视线,一开口便打破一室寂静。
她话中带着几分笑,细听又有点冷硬的意味,“既然在此教化之地,不论是君是臣,都得尊师重道。我的不足之处,已向曾学士再三道过。
“圣人既然派遣蒋学士代为掌握弘文馆事物,看来是极为信任你的。你可以直指问题,就事论事。
“不过,这种信重却不能成为你对上无礼的理由。君臣之别,地位悬殊。”
成泛嘴角笑意更深,娓娓道来,“如今学士是初来乍到,有所误会,但也不必为此就生出嫌隙来。
“我这话说得直接了些,也不知蒋学士认可不认可?”
这话音一落,又是满堂沉默。成涟几个以目示意,均是惊诧。
成泛说罢就再不去看蒋堰是如何表情。
不必想,也知道蒋堰此刻已是面冷如铁。
她心想,也不知道他是否会耳尖发红。
在她眼里,蒋堰端着一副貌似波澜不惊的神情,仿佛不沾俗事的玉人。
但成泛逐渐与他熟悉之后,才发现他在私底相处时与在外判若两人。
譬如,蒋堰会在她突然出现,故意插科打诨时红了耳尖,随后忍不住黑脸。
尽管她只是亲自将亲手打成的络子递到他手里,或者是溜出宫城为他捎带了刚出炉的糕点,抑或是与他斗嘴,伶牙俐齿让他反击不得。
杏园初见是在春日,而他们再次“偶遇”,是在蒋堰授官之后。
那时刚科考完的的蒋堰,有中书令的欣赏,又被皇帝看重。
在杏园宴后没多久,蒋堰就接到了同榜进士中的首个授官旨意,并被安排至翰林院做了编修。
这些年来,朝中上下处理政事虽然还是以三省六部这个机制为主。
但皇帝深感权力的分散,于是在十年前力排众议,设立了翰林院。
刚开始,还以三省事务繁重,不能胜任为由,让翰林院学士一起负责起草事宜,以减轻中书舍人负担。
但随着时间推移,皇帝对翰林院的倚重越来越深,翰林学士与中书舍人职责也愈发分明。
前者负责任免号令等军国大事的诏制,称为内制。
后者称为外制,起草例行公告和一般臣子的任免。
照这样的趋势下去,或许某日翰林院会逐步蚕食参议政事的权力也说不定。
这样看来,外制虽然也重要,但与翰林院做的事相比,便显得没有那么诱人了。
而对蒋堰的任命便显现出对他的看重。
毕竟,学士如果熬到资历深重时,会被提拔为翰林学士承旨的,而做到这一步的官员,历来都是宰相预备人选。
也就是说,只要蒋堰发挥稳定不自己作死,也不去触碰一些上位者的忌讳。
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宰辅。
成泛当时对自己的眼光深感满意。
一眼看中的这个青年俊杰,在各方面竟然都符合她的要求。
寒族出身,科举出头,仕途平顺,皇帝重视。
这三年不长不短,蒋堰仕途惊人的顺畅。轻而易举地,便已从正七品编修升迁为从三品翰林院学士。
皇帝有些时候还会亲自召他,问询诗词云云,私底下也对蒋堰多有赏赐。
这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次要的。
更重要的是,成泛自己就是只看着他也是欢喜的。
不只是因为蒋堰的那张脸。
或许还有他的身材,气度,以及与她对望时耳畔的霞红。
他们的第二次见面是在出翰林院后不远处的一个拐角。
成泛见到一身圆领窄袖绿袍的蒋堰逐渐靠近,才不急不缓地从旁边现出身形,踱步在他身前几步远处。
她嘴角衔着一点柔和多情的笑,向他拱手一礼,“许久未遇到蒋郎君,某还未恭贺编修得官喜事。”
蒋堰惊讶不已,回礼谦逊道,“某愧不敢当,只希望将来有一番作为。”
成泛含笑不语,他是这般出色人物,又符合皇帝用人需求,朱衣紫绶加身只是迟早的事。
蒋堰面上有惊喜神色,但眼神里却有潜藏着淡淡的疑虑。
“某不知女郎身份如何,但此处是宫禁重地,你我恐怕不能长久在此逗留。”
成泛笑意深深,忍不住戏谑地问询:“莫不是安全之地,我就可以经常来探你?”
话语一出,成泛自己都有些惊讶。
她不是一个随意做决定的人,件件事情都得考虑再三才会有个断绝。
像今日这种脱口而出的情况,在她之前从未发生过。
蒋堰略有迟疑,想再问询什么。
但对着成泛那双脉脉含笑的眼,最终点头应下。
郑重地,像是许下一个永远不会更改的诺言。
从此之后,每旬末非休沐日时,蒋堰下值,都会逗留一时半会,与这个妍丽明媚的年轻女郎相会。
或者说是私会。
在这宫廷之中。
这样的时光断断续续,持续了不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