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相交锋
当太后还是谈家闺中娇女时，便因其淡雅柔和在贵女圈内闻名。及笄之后，又有家世的加成，便直接内定为准太子妃。
待到太子加冠，她拥着十里红妆，浩浩荡荡地入主东宫，与太子举案齐眉。
就算是之后册封升为皇后，荣升太后，前朝都对她的平正中和十分推崇。
对谈太后插手管理女学一事，大臣或许有不满情绪且有激烈反对，但对于她的为人，臣民莫不赞许，甚至将她列位历代奇女子之中。
太后的修养可见一斑。
只是如今，在这仅三人存在的殿中，太后温和的话语莫名的带有威压。
她保养得当的手指轻轻敲在花梨木桌上，有清脆的声音一阵阵的袭来。
不急不缓，又给足了压力。
“你说呢？五郎。”太后声音里听不出责问，但皇帝知道这不能糊弄过去。
皇帝正了正面色，缓缓回道：“阿娘所说此事，就算不问，我也会如实告知。”
他看了眼垂着头安静而坐的成泛，没几分情绪，但说出来的都是真话，“元真也是我亲女，这番安排，虽然不太体面，但却有实实在在的好处。”
太后敲击的手指略略一顿，不发一言。
皇帝挂了点笑模样，“我知阿娘疼爱元真，有着全天下慈和长辈都有的心情。但她也不仅是你的孙女，我的女儿，还是我朝受人供奉的公主，也将是天下众女子的典范之一。”
“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地过活，也是时候尽尽职责了。”
这话说得冷酷，将成泛这个亲子女明码标价，以求卖出个好价格。
成泛心底说不清是什么味道，一会觉得不过如此的释然，一会又涌起无尽的悲哀。
为自己，为给她筹划的阿娘与阿婆，也为身为人父的皇帝。
天家无亲情，早已是心照不宣流传下来的真理。可恨她还不死心地去一次次试探她与成涟在他心中的地位孰高孰低。
在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权势与开疆辟土的帝王面前，你所拥有的满腔情感，就是被他毫不怜惜利用的原罪。
太后凝视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察觉这一切没什么好问的。
皇帝似乎觉得不够，又说了几句，句句像刀，毫不客气地扎在太后心上。
“邓阳阿姊不正是因为阿爷偏爱，仗着帝宠，不然她能不尽职责，横行西京以致于酿成后面的惨事？”
太后一听这话头，脸色便开始一层层的冷下去。
邓阳公主成笃，正是太后唯一的女儿。早年肆意西京，活得率真灿烈，如火如阳。
可这份风华没有持续多久，在几年前邓阳便出了意外，和驸马双双逝于边疆，只留一对懵懂稚子。
当时又正值成赵两国于边境开战，皇帝对外只说是邓阳公主夫妇战亡殉国，为此还特意加封二人子女。
但私底下，成泛通过皇后只言片语和皇帝太后的表现，直觉此事另有猫腻。
如今听皇帝这么一说，战死沙场可能只是个明面上的托辞，他的不满更可能是在表明这底下有其余的隐情。
或许就与他口中所谓的“尽职责”脱不了干系。
成泛离太后坐的近，几步上去，急抚着太后背脊，为她缓气。
随即又从囊袋里掏出太后常用的药丸，连塞了两三粒，又是端上一盏清水喂灌。
“阿婆，现在可还好些？”成泛心头焦灼，看这这无情无义的亲父更是不顺眼。
也不再顾忌什么体面，成泛实话指出：“圣人似乎过火了。太后对此有心结，圣人又何必如此残忍。”
好在太后忍性极强，这般药丸下去，很快便恢复原样。
她捏了捏成泛拿着囊袋的手指，示意她先回位置。随即疲倦地露了一丝笑，“五郎如今，想来身上重担极大。”
“我身为局外人，这么多年下来，也多少知道你的心结在哪，可你却仍有盲目。”
皇帝也不料这一番话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面上有点沉重之色，成泛那点不满的话，他也似乎有所触动。
他微微起身，是一个想要上前的动作，太后摆摆手，“你不必这般反应。你虽不是我亲生之子，到底也是由我教养而成的。你所思所想，我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你也不必再拿邓阳旧事来与此对比。”
太后借啜茶的工夫，缓了一缓。
“不论如何，单论这件事里，就数元真最为无辜，你于情于理，都该做些补偿。”
皇帝没考量多久，便直接提出，“淑妃女出降规格比之元真，再减一等。”
太后眉峰不动，淡淡分析，“这种时候的和亲，无疑是鸡肋，我不认为赵国有尚我朝公主的资格。”
皇帝轻轻摇了头，“阿娘看来还不明白我请您掌宫权的原因在哪里。我的后院，有人心大了，手伸太长，势力还不容小觑。”
成泛心惊，这里面竟然还有缘由？
皇帝看向她，声音还是那么波澜不惊，“这门亲事还得继续。不然，阿娘会认为元真能安然听到现在？”
是了，成泛恍然。
怪说不得皇帝默许了她听到这些多年前的秘辛，原来是早已把她作为谋划的棋子。
皇帝与太后的谈话，从来都不会有第三人在场的，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两方紧密相连，所有谋划的风声从未走失过的原因。
太后也有些惊异，她原来以为只是敲打一下不老实的宫嫔与宗室，没想到真正要处理的是宫嫔背后与邻国勾结的势力。
这种事不比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