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二〇章 相讨价
成泛跪在地上,紧紧咬着自己的唇。寒浸浸的冷气钻进膝盖,让她清醒不已。
她是在赌,如同亡命之徒,赌皇帝这时的好心情,以及他乐意给出的退步。
这种时机可不多,今日这般,一则是成泛自己确实吃了亏,皇帝乐得给一点零头,再则是太后话里话外都在让他给点交代。
皇帝借邓阳公主之事想堵住太后的口,哪知道太后也顺势给成泛讨了个好处。
刚刚太后缓过劲来,捏她手指暗示时,成泛便了然于胸了。
这样一想,成泛心里面既是酸涩又是暖和,她自己混得这般不如意,竟然还有人愿意为她思量与筹划。
何德何能。
皇帝端详了成泛有一会。
就这么一会,他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许多的画面,破裂的,动人的。
关于旧人旧事与无处安放的情绪。
他笑了一下,又陡然收住。
“你倒是个有想法的,不过可惜了。”
可惜什么呢?
这话不管在何时都毫无益处。
“弘文馆已是最合适不过的求学处,你一介女郎,何必去和那些国子学、太学的人挤?”皇帝并没有直接答应或拒绝成泛。
虽然都道是国子监,其实国子监是掌全国教育的机构,下隶国子学、太学、四门学等“六学”,学子因家世学识等缘故,依次进入学习。
其中国子学是六学中规格最高者,大多吸纳文武三品官员子弟入内。
虽然地位极高,但和弘文馆这种皇亲国戚扎堆的学馆相比,又显得不够看了。
成泛心中有个大概的想法,她想趁着在成国的这段时间,好好地研究一下官僚体制。
这第一步,就得先有门路合法地进去。
“儿深感学识欠缺,对官制流程也不甚熟悉,许多方面都力有不逮,是以想借此机会多学习一些。”
成泛仍伏在地面,听得皇帝不带感情的问话,稳着心神答复。
成泛不知晓皇帝对这种越矩的要求持的是何种态度,但她知道这个时机短暂,犹如昙花一现,她只当是去赌一把手气。
殿内静可听针,不知过了多久,成泛才听到上首皇帝的话飘来,轻飘飘仿佛没有依附着落,又带有雷霆万钧之力。
“你想去的怕还是六部吧?国子监只是附带而已。不知是户部还是工部入了你的眼,抑或是兵部?”
成泛沉默不发一语,等皇帝开始下一个话题。
在两厢沉默里,皇帝玩味地捧着茶盏,也只是捧着,不喝一口。
他从来都不否认这个女儿的优秀,不仅仅是因为她在弘文馆极出色的表现。
成泛与生俱来的天资,让她在这一代中出类拔萃,在某些场合下如鱼得水。
但没想到她还有一些不符合她的性别的想法。
如今到了这种时候,皇帝也愿意向这个女儿卖个人情的。
平心而论,皇帝是绝对不会让女子插手内政的,但如果插手别国,他可是乐见其成并愿意顺水推舟。
既然成泛已经和赵国有紧密联系了,那么,她再有野心,为祸的也只是赵国。
虽说成泛是要下嫁给一个斤两不知的质子,但皇帝并不打算将他们永久地留在西京做困兽的。
相比于作为人质困守在西京,不如放他们回去成国得到的潜在好处更大。
一个带着敌国支持,还有个皇帝岳丈的归国质子,身份、资源、人脉都足够。
还不用成国去搅浑什么,就足以打乱赵国内部维持表面的平静。
到时候,赵国不管是因为夺嫡还是因为女祸而导致动乱,对于成国来说,都是极好的事。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内,皇帝心里转了几个弯,已分清孰轻孰重。
“罢了,既然你愿意找事,就匿了身份去工部挂个员外郎的职。”皇帝将茶盏一磕,一锤定音。
成泛不由纳罕,但惊喜之情还是一阵阵的往上翻腾。
她原以为皇帝看破了她的意图,就会直接地拒绝她的这些无理要求,再好的结果就是自己只被允许去国子监。
成泛连忙谢恩,这一次倒是带了不少的真情实感。
皇帝无声低笑两声。
笑成泛在某些时候的单纯而不自知。
看来还是修炼不到家,竟然还会轻易相信别人的应许。
不过,他目前也不打算点破她。
皇帝掸了掸常服上并不存在的灰,转向许久没加入谈话的太后。
“今日不早,阿娘风尘仆仆赶回来,也得尽早安置,五郎就先不打扰了。”
太后正在阖目养神,听他告辞,也不挽留,只是摆摆手,“你日理万机,也别每日来晨昏定省。若有闲暇,可以去宁安殿看看。”
宁安殿的主位是皇帝的生母,在二十年前的先帝时期就已成为冷宫,直至如今。
皇帝表情不变,恍若未闻,只是拱手告退如旧。
太后注视着皇帝的身影没入拐角不见后,才转脸面向成泛。
她招了成泛靠近,待她一过来,便拉住她的手,仔仔细细地看,像在品鉴一幅字画。
严格说来,太后居于玉泉山的几年里,成泛并不是与她毫无照面。几乎每年,成泛都会奉旨去探望太后。
当年太后因邓阳公主一事,肝胆俱裂,执意去往百里外的玉泉山,任谁也劝不住。
这么多年,她与外界几乎全然隔绝,衣食住行一应由身边人负责,就连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