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五一章 青柳曲
成泛是踩着夕阳余光回的寝殿,远处三两雀鸟飞过,长而哑的叫声随着天光淡去。
千秋殿侧殿里早早掌了灯,暖融融的光线让成泛感到舒适,整颗心都松了下来。
成泛细细用过晚膳,照常唤了阿茯阿苓入内。她手上一应的钱财往来,主要都是她俩在掌管。
临走之前,太后虽在最后无奈不已,但也再三叮嘱成泛要去看账本,一是查自己手上余钱是否足够,再者是看看东西是否备齐全了,免得临近日期手忙脚乱。
公主出嫁开府,宗人府虽负责了过半之事,按照祖宗礼法备好了仪仗份例,但礼法之外的部分,便靠公主自己和别人了。
一般而言,待嫁女手上除了一些月例及接到的赏赐之外,父母亲长还会额外给出体己,以让临出门的小娘子手上更阔绰。金银珠宝自是需要,地契良田也要多多益善。
成泛恰巧两者都不怎么缺。
皇后虽然早早就安排了亲信行商,赚的钱大半都记在了成泛名下。
但在成泛看多了之后,也投了钱入了海货股,这么多年下的积累下,就是她自己的那一份,到现在也赚了不少。
成泛赚的钱中,除去用于再度生钱,大宗的成泛都换成了地契商铺良田,少许用于日常备用。
成泛心底大致有谱,往年的银钱支出收入,她都看过季度账目,这次再看,也不过是再核对一下而已。
阿茯去取账本时,留了阿苓在成泛处回禀:“今年虽还没有八个月,但开销已与昨年相差无几,不过均是殿下离了弘文馆后的开销。”
成泛点点头,那也就是去工部的这段时间花销得多。虽然她大言不惭自己有后台,但还是在初进去之时还是上下打点了一番。
当然,太后之后又贴了她一些。
“进项怎样?”
阿苓唇角带笑回道:“也比上一年要多。”
成泛也跟着露出个笑,又有谁不喜欢财源滚滚来呢?
心头高兴,嘴上自然也带了出来。
成泛重重夸道:“你二人做的不错,八月月初都增加两贯钱,送上来的珠饰也一人挑件来戴戴!底下人你们也记得多加些月例。”
阿茯在这时捧了账本进来,小心翼翼地呈放在桌案后,才眉飞色舞地挤挤阿苓:“哎呦喂,那多难为情啊,婢子就先谢过殿下。先说好,我要一只金镯子,金要足足的那种!阿苓你呢,你想要什么?”
相较于阿茯,阿苓就沉稳了许多,“婢子没有特别心仪的饰品,阿茯更擅长这些,不如阿茯来替我选一个?”
阿茯瘪瘪嘴戳了戳阿苓,又面朝翻阅起账本的成泛道:“殿下你说说她!安安稳稳的,将我衬得像个急不可耐的市井妇般!”
成泛早知二人脾性相异,对阿苓这种谨慎行为也有预料,但也强求不来,毕竟她是喜欢跳脱也喜欢沉静的性子。
成泛于是笑道:“你又不是首日如此,作甚牵上市井妇当说辞。日子长着呢,帮你阿苓姐挑一挑也不妨事。”
见成泛目光又转向了账本,阿茯也收了声,与阿苓默默退至屋外。
次日,成泛一早便去回了魏析,在工部的派人名册上留了名。
这种爽快劲让魏析喜得拍了拍成泛肩头,“你这小郎君有前途,好好干,没有不成的!”
再觑了觑成泛乌青乌青的眼眶,魏析了然一笑,这郎君怕是为着这事想了一夜,看不出还是个实心人。
“这是焦心着不知到时怎样同岳家娘子说么?听我过来人一句,该明明白白时就别瞎糊弄,否则理直气也壮不了!”
成泛一笑,这怎样向“娘子”交代一事,还是含混过去再说,“下官多谢郎中提点,想来岳家会理解的。”
魏析叮嘱几句又道:“要不是那日本官还有些事,定会亲去贵府以贺新婚的。不过,新妇出自何家?”
成泛早将这个身份的信息补描完整,回答问题来游刃有余,丝毫不慌,“岳家贺氏,虽非京中世家,但也是家中长辈敲定的亲事。”
魏析捻着短短的胡须,呵呵笑道:“甚好,甚好。”心底却揣摩与面前这似有背景的郎君结亲的,是哪地的贺氏。
成泛这边告一段落,回到自己办公的官署,目光从前面的小窗再落到自己案桌上,总觉得哪些地方有些违和。
但桌上笔墨位置,仍是昨日她离开时的摆放,连笔尖朝向,都一丝未变。
成泛摇摇头,觉得自己是昨天情绪变动过大,对账本又对到了月上中天,脑子难免疲倦。
但随后往椅子上一坐,脚尖挪动时,却像是踩到了某物。
硬硬的,小小的。
脚尖踢出来一枚用线穿着的玉珏,丝线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成泛隔着衣袖将玉珏捞起,看不出贵重与否。但玉石看上去温润,像是经常被人握在手上把玩。
成泛一顿,再踩着椅子看了眼窗口,明了了那股不对劲来自于哪里。
这间办公的屋子除她之外,还有人来过。
成泛勾着那块玉珏,跳下椅子,站在离那小窗两步远的位置。
窗口处一半有灰尘,一半没有。
窗口正下方的地面上落了一些灰。
六部之中每日会有人在晌午时清扫屋宇,以维持清洁,但因窗口过高,要每到年关之时,才会安排人踩着竹梯擦拭一次。
这积攒了大半年的灰尘,极不容易被吹下,且若是昨日之尘,不会被留到今日才被打扫。
成泛首先排除了与她共事之人的泰半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