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五二章
成泛撩起烟青色的轻薄纱幔,慢慢踱进了静室。
“琵琶赛仙音,青纱解风情。祁弟这日子,可算是快活胜神仙啊。看这样子,可是李某惊了弟的一场好梦?”
成泛饶有兴味地逡巡了静室内一圈。
方才在她说话间,祁贺从歪躺着的姿势一下就坐了起来。
只是衣袖阔大,动作之间扫到了案几上的盘子,里面盛着的泰半花生,便滚落在了厚实的地毯之中。
成泛择了祁贺身侧的另一张矮榻,笑吟吟地盘膝坐下。
祁贺理理袖子,按了按眉心,顺手捞了两个玉白细纹杯,斟满了茶水,推了一杯到成泛面前。
“尝尝这会心阁上佳的茶水。不知为何,夏天白日我总是渴睡的紧,方才听着娄娘子的曲,舒服惬意不说,困劲也跟着泛了上来。别说,这一眯的快活,神仙都会羡慕。”
这是在解释他方才在做何事。
成泛摩挲着杯子上流畅的纹理,这种千金难买的仙音之下,祁贺也能睡着,这种本事,她是自叹弗如的。
成泛轻轻一笑:“方才才在你府上喝了几盏茶。看你这眼还迷迷蒙蒙的,怕是未醒?”
祁贺也像她那样捧着茶,将杯子转来转去,“梦里面正昏昏倒到,也是丝竹声动,歌舞缭绕的,忽然听到你声音,还恍惚以为你入了我的梦。”
成泛一笑,“梦里是翩跹佳人,结果睁眼看到的是我,不知七郎是惊喜多些还是惊吓要多些。”
祁贺轻抿一口,看了成泛一眼:“我喜不喜,你还不知?”
“听你前句,是去过了我府上?”
成泛百无聊赖地摇摇杯子,看那碧绿清透的茶水晃荡。
“是啊,现在这就不坐这里了么。”
成泛看了看坐在绣凳上,又换了一只曲拨弦的娄娘子,她微微低头间,露出半张姣好如月的面孔。
“这便是你的今日之约?冲着这乐声,挺值。”
祁贺惊异地看了成泛一眼,字斟句酌道:“我未想到你的看法是这样的。”
成泛自觉这几日也累得慌,放下茶盏,背靠着榻边,以求松懈。
她舒舒服服地活动一下手腕:“不知在七郎眼中,我本该有哪些看法。”
祁贺支着下巴,就看着成泛动作。
“世人对此,或多或少都有偏见,我原想你我也不能免俗。”
成泛点头,“我确实有过,在来的路上,我都在想,这会是什么红粉销金窟,能让人恋恋不舍。”
成泛看了看这室内上下,“现在看了,换做我,但凡好玩些,又不缺钱财,也怕是会在这里住下。更何况,这会心阁顶尖的娘子,模样生的这般好,手上琵琶也比我听过的都要好。”
祁贺眼中星芒点点,笑意盎然,“那是你没听过我弹的。”
成泛诧异地看看祁贺,“你说的是琵琶?”看到祁贺含着的笑,成泛又觉不可思议:“你竟还有这一手?”
祁贺摇头道:“还不止这手。里面缘由是曲折了些,待哪一日有闲暇,我边弹边说。”
成泛一口应下。
她之前是知道祁贺允文允武,西京人说起他,都道祁七郎琴棋书画莫不精通,骑射弓马更是娴熟。
但她没想到,祁贺既通古琴,还会琵琶。先不说精通与否,这份涉及之广,已胜她不少。
曲艺技能点拉满,不像她,只停留在能听的地步。
他们说话间,娄娘子这曲也终了。
娄娘子怀抱琵琶,袅娜地行来,在成泛几步远处盈盈一礼,声音婉而低。
“方才二位郎君谈性正甚,奴不敢扰。”
一股暗香细细萦绕在娄娘子身上,但却不让人反感。
成泛拍了拍身旁绣墩,唤了起,声音也不觉柔和了许多:“娄娘子不必拘礼,这方坐下便是。方才可是受了惊吓?”
她想想之前进来之时,内室里陡然的一声惊呼。
娄娘子坐了半边绣墩,微微垂目,抿着嘴道:“是奴大惊小怪了,还扰了七郎睡意。”
成泛听这娘子娇娇怯怯的回复,倒觉得是自己吓着了她。
“除了阳关青柳,可还有拿手的?”成泛指尖点了点琵琶,道:“娘子就坐这里弹吧,坐远了反而差了点意思。”
祁贺却慢悠悠地咬了一颗花生,“只怕是坐远了,你看不到人家的面容才是真。”
转而看向娄娘子,颔首道:“弹好了,李郎君的赏是少不了的。就先从汉月开始,再来个三五首。”
成泛靠得舒服,“可别,我让人给老太太说的,是迟一个时辰回。要真在这听个三首五首,怕得不好交代。”
祁贺点头,“这是得好好计划,我这里还不知人几时到——差点忘记问你寻我何事。”
方才东拉西扯一顿,看似说了许多,重要的事却只提了几嘴,都还未说到点上。
成泛老神在在,“改日再说便是,今日难得来一趟,也不便辜负佳音。”
她下值后径直驱车去往质子府而不是让人送一封书信,也是想着亲自同祁贺谈一谈,捋一捋二人关系的。
这今日之后连着的十多天,她都忙得脚不沾地,怕是没有出来闲谈的时候。
若是婚礼当天再谈,未免又显得刻意了些。
成泛歪了歪头,思绪在娄娘子动人婉转的乐曲声中,越飘越远。
她在闲时琢磨了一下,既然她打定主意是要和祁贺互利共赢,那就最好不要掺杂私人情愫。
气氛上头,做了榻上鸳鸯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