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戚如云嫌弃地拍开他的手道。
“这么讨厌我?我偏不。”魏洛东向戚如云倒去,戚如云怕他摔地上只得接住他,见他笑的开怀便把手一松,人直直落了地,叫唤起来。
谢怀归笑起来,李淑慎也露出一个笑容。
不明的外人看着他们,艳羡几人感情甚笃。殊不知其中一人同他们笑着,却如履薄冰。
李、谢、戚、魏四大家,各司其职,辅佐幼年帝王。她年幼不知事,恋慕谢怀归,然而这事注定没有声响。她的家室,嫁与谁都可一争,唯独不可从这三家选。她偏看不清,以为赵家小姐赵盈英是她的阻碍,听小人诡计,犯下件件错事。
如今清醒些,却也无大智。她惧怕重蹈覆辙,惧怕那死时的痛苦。她贪念父母在旁的温暖,贪恋这太平日子。她没有什么谋算,只打算着在赵小姐声名渐现,吸引走这几人之前,慢慢同他们疏远开。过不了几年几人便要行成人之礼,那之后便应该能理所应当地......不再相见了。
成年前,戚如云与她最为交好,自孩提时他们就已相识。与谢怀归、魏洛动则是在入学堂后认识。
魏父是个荒唐人,魏洛东自幼丧母,无人管束。他上面原有一个兄长被他祖父作为继承人培养,却不想一次出了意外,人没死,身体落下残疾,性情变得阴晴不定。他祖父于是换魏洛东培养,魏洛东心里痛苦,排斥这重任,故意做出一副浪荡样子。
她从前不解,最厌恶他,魏洛东却越发喜欢逗弄她,往她身边凑。故而刚才她那样温顺地回了魏洛东的话,让他们三人如此讶异。
魏洛东,虽他最后也不出意外地爱慕上赵小姐......但概是因她未曾真心待过他,最后他亦如此时,她也便不会太心痛。
课钟响起,学子们陆续进了书屋。师生之礼后,先生便开始讲解起古书。
入学府的学子,不许攀比,除去浮华饰品,穿戴都素净。李淑慎于是摘下头上魏洛东放的那几朵红梅,压进书页里。
坐在后面的魏洛东见到这一幕愣了神,他一手支着头,一手枕着书,佯装听先生说话,目光却飘忽地落在那头乌发上。
像丝绸一样,魏洛东想,可还有一朵在发后她没取下。
正想着就见坐在李淑慎后座的戚如云抬手轻轻取下了那朵花,收了起来。
魏洛东忽然觉得有些不爽,他翻过一页书,抿了抿嘴。
“善哉!善哉!子之听夫志!想象犹吾心也。吾于何逃声哉?”先生忽而高声诵道,惊醒了后座打瞌睡的学生。
李淑慎抚着书上的几行墨字,“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她后来常常也想起当初先生讲述的这故事。
学琴多年,她未曾遇见她的钟子期,大抵是,她未能弹出这样的琴声吧。
学至何时,才能成为伯牙,遇见那一知音?
一课下,学子们散去,各自向自己选学的课室走去。
李淑慎走向琴室,教习他们这课的先生端坐在前方。李淑慎恭敬地向其行礼,屏息坐到了自己的琴前。
待学生们坐好,先生抽查上节课所学曲子。几名学生展示后,先生各有指点。
连听几曲,先生停下稍作缓解,问:“方才是不是学了伯牙子期篇?”
学生们点头,有大胆的便问伯牙所弹的曲子是否很难弹,也有问他们是否会学习到。课上便热闹起来,先生笑着看他们讨论了一会儿,抬手下压示意安静,再次点名。
“李淑慎。”
李淑慎起身行礼后坐下,太久未有弹过琴了,手生不已,造出一串刺耳的声音。先生不语,有人窃笑。
先生未有让李淑慎停下的意思。于是她也神色不变,继续弹了下去。
这是他们所习得的第一首有所难度的曲子,那时她日夜苦练,练到这曲子同她背会的第一首古诗般。那诗句能脱口而出,那曲也熟记于心。
“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
看青山,听流水,无人知我。
渔樵人,道我意,欣喜欲狂,约花再开时。
人不见,琴音再无人解。
“世再无知音,乃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先生的声音在脑中闪现。
断弦,该是怎样的悲绝?
隔壁房间的谢怀归听见了琴声,停下了收整书籍的手。
课时已经结束,李淑慎的琴音接近尾声。同室而坐者没有不耐,认真地听着这已经练到厌烦的曲子,如同第一次听这曲般听着。
谢怀归抱起书过琴室时向窗内望去。
琴音由急转缓,曲终,李淑慎停手,抬眼看向先生。
无人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