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慎转头看了看魏洛东,忍不住笑:“你现在说话……”
“怎么了?”魏洛东脸上露出些茫然,不知她话语未尽之意。
你现在说话一点不像当年的魏洛东或是梦里的魏洛东,反而像是谢怀归。
想来是她现在的样子对于他是陌生了些,她却是早在梦里见惯了他成年后的模样,如今倒是显得毫不客气了。
“……声音很好听。”她面不改色地换了句话道。
“……”魏洛东一愣,失笑。“我的声音?能得温惠赞许……那再好不过。”
姜荩看着他们二人,不知什么时候随手折下了一支梅花。春元则紧盯着魏洛东的一举一动,那模样像是个在瞧儿媳妇的婆婆,仿佛要从这人身上挑出什么刺来似得。
“……说来有愧,我现下只是做一点小买卖,不值一提。温惠呢?温惠想好做什么了吗?”
“大致想了些。”李淑慎道,犹豫了下道:“此番游历,诸位先生教我良多,幸得先生们许可,我想着将这些曲子写下来,集编成册。”
另外想要做的一些事情……现在说出来也只是些痴话,不如等真正做出成效再说。
在她说话的时候,魏洛东一直不动声色地望着她。
她大概不知道,在她说话时,他是多么小心翼翼。他想看她却又怕他的目光暴露些什么,他想遮掩却又忍不住想看着她。
数只鸟雀忽然从树上飞起,大抵是被他们走近的声音惊扰。李淑慎站立于原地,看着那些向别处飞去的鸟儿。
当她背对着他时,魏洛东亦没有动。他们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隔着几步的距离,他放心地瞧着她,任眼中沉寂的情感喷涌出来。
他已不是少年,却仍同少年的他一样胆怯。
他对温惠怀有倾慕之心。
而究竟为什么,他曾经也自问自答。因她容貌,因她琴音,因她性子,因她心胸,因她大胆,因她顽固,因她……种种原因一一问过,答案仍是未解。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回忆着她的话,她做的事,试图从中找到些什么,然而结果只是让思念更折磨自己。
没有道理,没有道理可以说明白。
可又要什么道理呢?
“送你。”
一支白梅伸到他的眼前,女子在花影后冲他微笑。
魏洛东回神,不知为何心口滚烫,他伸出双手轻轻拢住这花,像是在拢住一个人的手。
“方才我还想着在年少时你赠我的一头红梅。”她笑着说,“然后你便出现了。”
“回赠你枝白梅吧。”她说。
“……好。”他笑。“多谢。”
要什么道理呢?
她就是最好的道理。
跟在后面的姜荩面无表情地将手里挑的花枝折断。春元则偷偷笑着,感叹万分。
“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去了。再会。”
再外面走一趟心神也舒畅了不少,李淑慎向魏洛东告别,上了自家的马车。
魏洛东目送着她离开才慢慢走到自己骑来的马旁。
哪里有这样凑巧的事呢,不过是费尽心机,各凭本事罢了。
李淑慎回到车里后呆了会儿呆,又笑起来。
她恍然感到自己这趟出行给她带来的变化。从前她只想着躲避远离他们,行事无不谨慎,而今她却能坦然自若,随心所欲了。
本该如此。
她本该活得自如。
李淑慎下了车后从路边握了团雪,她转身看看春元和姜荩,招春元过来,然后在二人都不明所以时将那团雪砸向姜荩。
姜荩被这一团雪打懵了,傻站在原地不动。李淑慎拉着春元一起团雪砸他。她团雪团得努力,力图把这雪团弄得结结实实,打的人叫疼才好。
姜荩乖乖任她打,没有反击。他的眼睛亮极了,双目只容得下她一人。雪团砸在身上迸裂开,身上的黑衣沾上了白雪。
姜荩忽而皱眉,李淑慎以为打疼了他,停了下来。姜荩却只是从一旁的马车上取下她遗落的红色斗篷递给春元,春元连忙为李淑慎披上。姜荩退后几步,似乎还有继续任由她打的意思。
李淑慎摸摸身上的斗篷,拍了拍手上的雪,手因纂雪冻红了,她连连向手心哈气。
“真冷啊,回家吧。”她笑道。
“春元,姜荩!”
姜荩,你也和春元一样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