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几日,李淑慎在外走走停停,看看北地百姓的生活。
此地的百姓也渐渐对这位看着气质不凡的姑娘熟悉起来,孩童们偷偷打量她,大胆的还会落下几步跟着她。
见这里的学堂简陋,李淑慎就在这里投下一笔钱用来修建旧学堂,空闲时教孩子们写写字。她依旧练她的琴,孩童不懂琴,只在一旁听着,有的听着听着便睡着了。慢慢的,有人开始称呼她为“先生”,孩子们也就跟着这样称呼她。
“先生,你为什么到这来?”
“先生你为什么有那么多钱?”
“你为什么还没嫁人?”
“先生为什么喜欢弹琴?”
……
“先生,为什么我们要读书?”
起初李淑慎都轻松作答,而当坐于桌前,她一个一个地把这些问题写下时,心情却变得沉重起来。
春元不懂其缘故,只觉得李淑慎紧绷着精神,神色严肃,不见笑颜。春元幼时在北地长大,许久没有回到北地,如今见北地,却是变了许多,至少比她幼时要好得多了。
一日,春元与李淑慎在外散步。
春元问道:“小姐日日解答那些孩童的问题,能否也为春元也解答一个问题呢?”
“当然,春元想问什么?”李淑慎走至一棵古木下,抬手去接落下的叶子,没能接到。
“为什么小姐日日忧虑呢?”是因为北地不如南地繁华?是因为北人粗俗言语?是因为北人行为无礼?……
李淑慎笑了下,竟一下不知怎么回答。她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枚黄叶来,玩闹般地用它遮住了一只眼。
“一叶障目……”她说,倏然将叶子拿着远了些。
“可也,一叶知秋。”
人困于一隅,以为外界也不会与自己周边的环境有什么大区别,是以一叶障目。
而在一类地方观测风俗,考见得失,也当有一叶知秋之心啊。
“春元,我们该回去了。”
临行前,相熟的孩子们都拥了过来。
“先生你要走了吗?”那个问她为什么要学习的孩子拉住李淑慎的衣袖问。
“是啊,我得回家了。”李淑慎笑道。她其实不喜欢孩子,尤其是孩童的吵闹声更令她不耐。然而这群孩子却是不同,他们……顽强,甚至于好强,从来不会轻易流泪。
她听他们说自己的事时,便明白了他们是一群怎样的孩子。
从很小他们就意识到,没有人会可怜他们什么,哭闹只会惹人厌烦,想要吃的玩的自己去拿去赚去做,否则就忍着。
春元、姜荩还有这群孩子,他们都是北人,也都是迷茫着的人。她一个只会弹几首曲子的人啊,也想为着他们做一点点事。
车子摇摇晃晃驶远了,车后的人们向车子招着手,向他们道别。
几月后。
李淑慎归家时已至深夜,没有惊动父母,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间。
烛火点燃,举起的纸页透过光有着一种令人舒服的美。
墨字一个接一个,纸页写满了她的思绪。
接下来的几月李淑慎都紧闭房门,不曾出去。春元送饭,姜荩守卫。这二人的顽固劲也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了,李淑慎不食不眠,他们便也跟着不食不眠。有时李淑慎悄悄半夜爬起来也能被他们一下发现,紧跟着她。
姜荩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春元是担心李淑慎这样下去身子出了什么问题,时时守着以免她没能及时顾到。
李父李母也时不时关切地问候,但到底还是任她去做她想做的事,只要求一点:不能把自己的身子折腾坏了。
李淑慎回来后有些友人来探望,却都被拒了,她这一番举动引得众人好奇不已。
待李淑慎再出门,又是一个冬日到来。在屋里闷了这么久,路上损伤的容貌也都养了回来。春元为李淑慎披上件稍厚的红色斗篷出外透透气,姜荩在她们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们。
东城的白梅开了,一片一片的瓣儿薄如蝉翼。雪落满枝,自然带着一种别样的古意的美。这雪几百年前就如此,几百年后依然如此,有时总会想着自己所站的地方,从前也有着一人同样站在此地,同赏这片景,甚至同思虑着些事,多奇妙啊。
李淑慎碰了碰那冰凉的花,忽而想起少年时魏洛东在她的头上别下的片片红梅。
“李……小姐?”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声音传入耳中,李淑慎转身去看,笑了。
世间哪里会有这样奇妙的事,她刚想到的人,便出现在了眼前。
“审羲。”她道,而话出口却觉得不妥当了。因着他称她为李小姐,她却仍叫他的字。
魏洛东微微睁大了眼看着眼前的女子。比起少女时期的稚嫩,她的模样张开了不少。见她肤类白雪,见她眉如远山,见她眼藏万物,见她唇若红霞,实是见者难忘之容。
听她毫无隔阂的念他的字,魏洛东原本紧绷的身体终于稍稍放松下来,他朝她一拱手,笑道:“温惠,许久不见了。”
李淑慎亦看着魏洛东。他不复少年时肆意妄为的样子,变得沉稳许多。男子身姿挺拔,眼眸深邃,有如春月之柳,夏月之木。
“别来无恙。”她笑。
二人同行,于雪地访梅。春元与姜荩落后几步跟着。
“近来可好?”他问。
“一切安好。”她答。
“你此行可是走了好久啊。”
“是,走走看看,拜访各位先生,学了些曲,也看了些河山。”
“我可有幸听温惠细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