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琇莹幼时听夫子讲史书,听那些朝代更迭,如水流般奔流不息,也曾去茶馆听说书人讲那些野史,帝王将相、叛臣贼子、才子佳人……那些史书里极少描述平民百姓,那些故事里也不会将目光投向平常人。那些真实存在过的人死去了,却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宋琇莹提着饭盒来到那破旧的房屋。中午日头很大,院子里没有人,只听闻隔壁的狗吠。她以为左喻明出去找人还未回来,但忽听屋顶上有什么动静。宋琇莹连忙抬头去看,日光刺眼,她抬手在眼前遮一片阴影。
“左知白?”她喊。
屋顶上的人直起了些身子,阳光沿边描出了他的身影,他看见她,笑着挥了挥手,而后从上面跳了下来,落在地上扬起了灰土。光洒遍他的全身,他带着明晃晃的笑,叫她觉得这正午又热了几分。
“我去城里问了价钱,怕是付不起,买了些东西自己试着来修补看看,你瞧,还不错吧。”左喻明展臂示意道。
宋琇莹仰头看了看稍微齐整些的屋顶,轻哼一声点了点头道:“你还会修房子啊?好厉害,修得比我所有见过的工匠加起来还要好。哝,给你带了饭过来。”她提了提些手上的饭盒。
“夸得好不真诚。”左喻明笑,上前几步接过饭盒。“多谢。”
“哪里不真诚?分明是肺腑之言,偏某些人不信我。”宋琇莹道。
“信,信,我自然信你。”左喻明把饭盒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又准备去打些井水洗净手。
树影斑驳,宋琇莹走过去,坐在石椅上支着头看左喻明来来去去。她看了会儿便觉得有些倦了,于是闭上眼睛,向后倾了倾身,从树叶缝隙中坠落下的细碎暖光在她脸上跳跃,异常美丽。左喻明洗净手,转身来看见她,目光有些恍惚。
宋琇莹睁开眼时见左喻明呆立在那里,奇怪地歪了歪头,她朝他挥手喊:“左知白?”
左知白,左喻明,她此刻的声音与幼时耳边萦绕着的呼唤重合,模糊的记忆似乎再度清晰起来。左喻明想起了一些往事,一些潮湿的、无忧的、安心的记忆。
“嗳。”他下意识回应一声,朝她笑了笑。
看左喻明回过神走过来,宋琇莹问他:“刚刚在想什么?”
“没什么。”左喻明摇摇头,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于是只好否认。
“真的?”宋琇莹狐疑地看着他,满眼都是不信。
看着那双圆而明净的杏眼,左喻明便想起她小时候的模样:“怎的这样好奇?若是对别人,人家不想回答,可不要一直追问。”
“我才不关心别人,哪里会去追问。”宋琇莹立马回到,而后她道:“若是你不想说就不说,我只是怕你把话都憋在心里难受。”
只担心他吗?
左喻明一边听着,一边取出饭菜来,他埋头吃着,掩饰起伏的心绪。
他吃饭时,一只鸟飞来,落在他们头顶的树上。宋琇莹听到振翅声抬头看去:“有只灰色的鸟,是被饭菜吸引来的吗?”
“也许是。”左喻明极快地往嘴里塞着米饭,看上去像是饿极了。
“你怎么吃得这样快?小心噎着。”宋琇莹说到。
左喻明愣了一下,吞下饭才道:“我习惯了如此。”在军中战事紧,总顾不得吃饭,习惯胡乱吃些,填填肚子就好,能这样安稳地坐着吃东西更是难得。
“坏习惯,慢些吃好……呀!”宋琇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从上面有一滩白色坠下,沾在了左喻明的衣服上。左喻明来不及避开,只能站起来退后几步。他抬头去看,那只飞来没多久的灰鸟叫了几声,展翅高飞了。
“鸟,那鸟……”宋琇莹指着那鸟飞走的方向,面上还是十分震惊,而后她看向左喻明衣服上的污迹,又看了看他的脸色,忽而大笑起来。
左喻明站在那里苦笑,他手里还端着饭碗。看了看衣服沾上的一片鸟粪,他小心地把饭菜搁在桌上,推远了些,叹道:“还好没有掉进这饭里。”他扯着衣服退离石桌,同宋琇莹道:“我去换下这衣服。”
“好,你快去。”宋琇莹强忍住笑,抬手捂住嘴,勉强地应他,在他转身后,又压抑不住地大笑出声 。
左喻明才走几步,听见她的笑声,无奈地转过来喊道:“宋珞!”
“嗯……”宋琇莹抬手捂了捂嘴,一双笑眼却无物遮掩,“左大人,看来您挺招鸟雀的喜爱。”
“是是是————”左喻明拖长语调,而后道:“命你护好我的饭菜,不得有半点差池。”
“好,哈哈哈哈,我保证不会再有别的鸟来了。”宋琇莹举手发誓,笑着说到。
等左喻明进了屋,他翻出衣服来换,换好后他环顾四周,垂下眼来。
他被安排到安乌这一破落的屋子,一方面确实是他被有意打压,另一方面也是安乌这地方实在不富庶。降职远调,他是有预料,不想来得如此快,这戏也演的如此慌忙荒谬。
左家徒余他一人,且他尚未娶妻也无子,他自以为是一把好用的刀,不想有人还是惧怕,不敢放心用他。
接连几日,两人借住阿婆家,对于未来之事还没有打算,只等修理好屋子再说。
阿婆起初以为他们是夫妻,后来见他们相处倒更像兄妹。左喻明时常出去做事,来去匆匆的,自然不知道阿婆的猜测。宋琇莹在阿婆家里待着,倒是清楚,只是不多解释,一笑而过。
远离京城,来到安乌,她以为状况不会比她在远宅时好多少,但是情况却相反。衣食住行是不如京城,但其他地方却是京城所不能及的。
安乌没有闲言碎语的人,虽然日子过得有些紧巴,但这里的百姓都真诚淳朴,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