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求见清调阁清猗的人很多,依旧照着老规矩,权、钱、才,三样有者可入围,再由美人从中挑选合心意者相见。
红烛为清猗上好今日的妆后,低声告知清猗,石清英此次要她见的人。清猗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已知晓。
红烛掀开帘子,清猗款步而至。站在窗前的翩翩公子转过身,微微一笑,手握折扇朝她颔首。
清猗手中也恰拿着一把折扇,她向来人还礼后,便将自己的扇子给了红烛,让红烛放到别处。
“姑娘为何收起扇子?温某不是那不许百姓点灯的人,无意因自己用了扇子,而不准他人用扇。”温之格看见她的动作,疑惑地问道。
“温公子自然不是那样的人,是清猗见公子执扇,忽然明白何为‘珠玉在侧,觉我形秽’,于是才将扇子收起。”清猗道。
“这样的话该我说才是。”温之格含笑也收起了自己的扇子。“未见姑娘前,常觉外人夸大其词;见了清猗后,温某才知是自己蝉不知雪了。”
“温公子所言外人夸大的是些什么呢?”清猗问。
“人人道清猗姑娘有举世无双的容颜,见者心醉的舞姿,温某未见时常常怀疑,倒是叫人见了笑话。”温之格道,一步步朝她走近,他靠近了她,仔细看着她的眉、眼、鼻、唇,似乎完全沉溺于她的样貌。
“蝉不知雪,‘以所不睹不信人,若蝉之不知雪坚’。”清猗站在原地没有动,她从记忆中翻出这句话,道:“这一词很少用于言语之中……”这词的意思是见闻不广,她没有去驳他的话,而是道:“谈起夏蝉,便会想到朝生而暮死的蜉蝣。温公子,清猗同蜉蝣一般啊。”
温之格退了几步,思索片刻问道:“温某能为姑娘做些什么?若是温某力所能及之事,必然不会推辞。”
清猗看着地面微微出神,许久露出一个笑容,她轻轻摇头道:“多谢公子,清猗所求无他,只望公子能偶尔记起清猗便足够了。”
丫鬟红烛敲了敲门,示意时辰已到。
温之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道了一句:“温某会再来请见。”
过后几日,清猗未等来温之格,却等来了那个“唱戏的”词人孙礼。
听说了孙礼向石清英求见清猗这事,清雅不由走到清猗的屋前。她迟疑了一下,推门进去,看见那个美到不可一世的人,她有些不是滋味:“清猗,听说孙礼想见你啊?”
清猗看见是清雅笑了笑,朝她点了点头。
“我便说没人能不对你痴心,据说这是他第一次求见一个姑娘呢。”清雅面上笑着,却奇怪心里怎么有些闷闷的。“从来都是别人出钱请他写词,这还是他初次在清调阁花大价钱见人呢。他这个人,不是什么富家子弟,钱财不多,自己的衣袍也没有多好,赚来的钱除了买笔墨和吃食,便没有再花到哪里去了。他喝了酒后总是摇摇晃晃的走不好路,老是摔倒,惹旁人一阵笑,但他醉了不会打人。而且要是没有人叫他喝酒,他也不会去碰酒。他看上去古怪,清猗你却别怕,他这个人是什么也不敢做的。”
清猗听着,突然问:“他长相如何?”
“长相?他生得还不错,却老是一副低沉的样子,瞧着便让人皱了眉。”清雅想了想道。
“他身高如何?”清猗接着问。
“大概比我高这么些吧?”清雅比划了一下道。
“他身上没有戴什么饰品吗?”清猗继续问。
“嗯……除了一块玉佩,应当是没有戴着其他的东西了。”清雅道。
“这些也都是听说来的吗?”清猗微笑着问。“清雅,你见过他。”
“……我只是远远见了见。”清雅低了低头道。
“清雅,你不是再也不信男子了吗?何况这个人流连此地,又怎会是良人?”清猗不再笑了。“你说他第一次求见人。那么其他姑娘请他到屋里去,难道他就回绝了吗?他不知见了多少女子,为多少女子写过词,他和寻常男子有什么不同?一个不富裕的人,又是两次落第,心思不在读书上,作风更谈不上清白。清雅,你是被人下了咒吗?”
“……你说的对。”清雅勉强笑了笑,“我可不要像清梳那样,没个着落的。”
清猗看着她的笑容,柔声道:“清雅,你不是说还要带我去开面点铺子吗?”
“嗯!”清雅点了点头,说话快了起来:“是我一时疯了,说好的,要一块去开铺子的。自己过日子,总比依着别人强。清猗,多谢你提醒我,往后我再这样,直接打我就好,把我打醒一些!好了,我也耽误你太久了,你去见人吧!若是他不规矩,可不要忍他,直接把他扫出门去好了!他本就是没格来见你的,要不是其他人也替他相求,又看他一手好词,石嬷嬷哪里许他来见你!”
石清英哪里会听人劝呢?她叫她见的每一个人,恐怕都有其算计,然而她对此一无所知。棋子不需要知道执棋者的布局,只是任由人安排到某一位置,直到彻底消失在这个棋盘上。
清猗点点头,应下了。清雅于是安了心,回到自己屋去了。
他确实一副颓丧之色,然因容貌不低,不叫人生厌。
他给她的词也像这个人一样,悲而颓然。那首词里写了他在幼时的无忧和他今日的愤懑,他或许写的叫他自己动容,而她读后却并无多少感触。其实也无需她有多少感触,她只需听从石清英的话去见人罢了。
清猗与孙礼对立坐着,没有交谈。
他有些古怪,说要见她,便当真只是见见他。他并不靠近她,和她相隔着一个桌子,不开口说话。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她对面,时辰一到,不用红烛敲门,他便起身离开了。
“他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