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将夜,武荣州闽县苏家塆东部靠溪流的一家一进院落,人声嘈杂,锣鼓喧天,四处张贴着喜字,红绸也挂满了整个院子。
靠近门口处有两名各穿着红绿两色的老媪吃撑了肚皮,正捧着一把瓜子唠着院主人家的闲事。
“英红,你说这裴家是踩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娶了苏里正的宝贝疙瘩苏清桐做儿媳。就连族长的秀才外甥都娶不到的人,他家儿郎跪了两日就得逞了,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绿衣老媪说完朝主桌的主人瞥了几眼,眸中带着嫌弃。
英红吐出口中瓜子皮,又伸手从桌上抓了一把,“这你有所不知,是这苏清桐巴巴的倒贴上去的。明明同是外来户,那族长家的许郎君懂事谦逊,不仅地种得好还有学识。关键啊,他娘是咱这里的人,知根知底。反观这裴家,听说是犯了事被流放来的,好像是什么贪了老百姓的钱、吃回扣来着,总之不是什么好罪。哎,你说她喜欢谁不好,非得喜欢这种绣花枕头。”
“就是就是。”绿衣老媪连连附和,“而且他那老娘裴王氏好吃懒做。自打来塆,就没见过下地,整日躺在这院子里躲清闲,苦得她家儿郎做完田活还得到村西头去烧窑。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英红听完也不禁哀哉,“这样的人家也就苏里正敢将女儿嫁了。要换做别的人家,宁愿将女娘卖做妾,也不愿嫁给外姓人家给自家人脸上抹黑。”
绿衣老媪也频频点头赞同。登时,她还想说些什么,忽地人群涌动,大伙儿纷纷离席。她只好作罢,有言是来日再交谈。
戌时,西屋裴让之寝卧。
苏清桐正顶着红盖头端坐在喜床上,她手中不断快速地绞弄着手帕,有些坐立不安,又有些兴奋不已。
吱呀。
房门被人用力的推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连同屋内挂着的红绸都被震得来回晃动。
旋即,一阵错乱的脚步声从门口处踉踉跄跄至屏风处,又一路跌跌撞撞到床榻前的圆桌处停下。
来人坐在椅子上,躬着身,喘着粗气,半晌支支吾吾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我房中?”
苏清桐认出来人的声音,将手中的手帕绞得更狠了。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我、我是你的娘子。”
“娘子?”裴让之歪着脑袋看着面前这个发散出几个影子的苏清桐,忍俊不禁道,“这么多个娘子,都是我的吗?”
苏清桐身体一顿,心中暗忖:他竟醉酒到了这种地步。
在她思考之际,裴让之又问:“你为何盖着块红布,是不能见人吗?”
“当然不是”苏清桐立即否认,伸出手朝自己面前的桌子指了过去,“这盖头是要你拿喜秤将其揭开。”
“喜秤?”
裴让之疑惑,并未看苏清桐指的方向,转而朝四周扫视了几眼,在没有看见苏清桐描述之物后,摇了摇脑袋直言没有看见。
“怎会?”苏清桐脑中又回想了一遍自己拜堂后喜娘交代的一应事宜后,言:“就是在桌上,你再仔细看看。”
裴让之应了声,侧过头朝身旁的圆桌上打量了几圈。忽地,他看见一把黑漆漆的长棍,二话不说将其拿了起来,趔趔趄趄地朝床榻处走去。
他刚走到苏清桐身旁,扶着床榻旁的灯架站稳后,颤颤巍巍地举起长棍戳向苏清桐。
一下。
两下。
三下。
他戳了好几下,愣是没有对准。故而他有些恼怒,将长棍一掷,用手粗鲁地将盖头扯了下来。连带苏清桐都被生生地拽弯了腰。
“你干嘛!”苏清桐没忍住地朝裴让之大声嚷了句。她睨着眼,抬手小心翼翼地抚着头上那些被牵动的钗环,确认安然无恙后,方才又端坐好。
刚坐好,她就见裴让之俯下身,面带酡红,双眸迷离地盯着自己。然他又微张嘴唇,浓郁的酒气从裴让之喉中尽数喷洒在她的鼻尖处,痒痒地…
“做、做什么。”苏清桐喉头一紧,面露羞涩,身子不由得往后撤了撤,慌乱下她用双手撑着床榻才不至于倒了下去。
“看看我的娘子长什么样。”裴让之身子往前凑了凑,双手撑在苏清桐身旁,口中不断喷洒着热气在她的脸颊上。
随着距离的拉进,彼此的呼吸愈发急促。苏清桐的脸颊肉眼可见的爬上了一抹绯色。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
她的手紧紧攥着被絮,脑袋也频频向后挪动。奈何裴让之像是豺狼盯紧猎物般,不停向前探。她实在是招架不住,猛地别过脸去,小口小口的吸着空气。
裴让之轻轻笑了一下,举手投足之间都不禁放柔了许多。他抬手附上苏清桐的脸颊,让害羞的小人回过视线。 “躲什么?”
“.....啊?”
苏清桐愣神,不由得屏住呼吸,心中暗应:不躲...就要亲上了。
裴让之见愣得出神的小人,转而在她肉乎乎的脸颊上掐了一把,迫使她专注。
这下苏清桐再也受不了了,她伸手握住裴让之的手腕将其拿开。然后,从他身下麻利地溜了出去,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扶着廊下的柱子,似溺水窒息的人儿般汲取着空气。
待苏清桐缓和过来后,她的双颊早已通红,满是少女羞涩。她用双手抚颊,扬起娇羞,喃喃自语道:“原来他醉酒后的模样是这般撩拨人。”
一盏茶后。
苏清桐平静好躁动不安的心,回身轻步走回屋内。在她内心还有些打鼓时,始作俑者早已经倒在榻上安然熟睡了。
她长舒了口气,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将头上的钗环一应卸了个干净,拿起喜娘一早准备好的里衣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