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收获,二十文铜钱,一个陶瓷瓶,一个金钗……
柳衣客坐在渡河边的草垛里,翻着自己的布袋,细数着今夜偷窃所得的财物,碎碎念着给每个小物估了个价。
陶瓷瓶,花纹线条勾勒清晰,可瓶身打磨的很粗糙,放在月亮下,一点儿光泽都没有。
“……次品!……能卖个十文吧……”
……金钗?
她从布袋中掏出一根金光暗淡发黑的钗子,将钗子看了个全面,然后放到牙齿间,使劲咬了咬。
“嘎嘣!”一声脆响,入口的钗子四分五裂,碎片顺势滚入咽喉。
柳衣客连忙低头咳了几下,才将嘴里的碎渣吐了出来。
她涨红着脸,懊恼地将钗子丢到草垛前的河里:“不值钱的假玩意儿!差点儿噎死你姑奶奶我!”
月色暗淡,四下昏暗。渡河的水汩汩流经卵石,声音叮铃传到耳畔。
柳衣客坐在河边,借着火折子的光,将布袋里剩下的财物整理了一番,反反复复加算了一下,不过七十文……
“怎么还差三十文啊……”她叹了口气,将财物收进袋子,然后捏了捏酸胀的小腿。
回想今夜为了凑齐这一百文,她不知跑了多少家府邸,翻箱倒柜却只敢一家拿一点儿值钱玩意儿去拼凑出仅仅百文供她后几日的生计。
然这几家顶着富贵人家的外在虚伪像,内里却用赝品来充当家财,实在抠搜得紧。
十八年来,她一直孤身一人游荡江湖,无亲无故,为饱口腹,全凭这双让人追不上的腿和这双偷天换日的手。
为了生计,她几经跑断了腿……今夜尤甚。
正是揉到小腿根部,按压的力气不由得放得轻柔。这里有一处伤,每到阴雨天总会隐隐作痛。
柳衣客不禁哀声一叹,这伤说好听了是帮助他人留下的英雄印记,但说难听了亦可是多管闲事长的教训。
九岁那年,她游荡街头找不着饭吃时,遇到了一个被抢劫的小孩儿。那日,恰巧是上元节,万人空巷。途经瞧见的人大多看一眼热闹便谈笑离去,愿意上前始于援手的却没一人。
柳衣客走到他身边,看见他哇哇哭得伤心,了解来龙去脉后,心里一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斗志一下被点燃。小袖一卷,直冲冲地去找那小贼逃跑的路径。
然而,那抢了钱的小贼不单一人,却是十来个弱冠的少年。
柳衣客寻迹找到他们时,他们正在一条幽暗的死胡同里分赃。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身单力薄的她,站在巷口处叉起小腰向他们讨要钱袋,一副小大人的摸样。
然意料之中的是,他们登时捧腹大笑,甚至有一人挑逗式上前拨弄了弄她衣袖开口垂落下来的衣料,随即便都上前将她围住。
他们个个高出柳衣客一个脑袋,团团围住间,前后推搡着,不知是谁一个用力将她猛地推倒在地。
柳衣客垂着头倍感羞辱,用手摸了摸鼻子,哼哼一声,故作坚强地站起来:“将你们偷的东西交出来!”
这群毛贼应着她这一声稚嫩的高吼,装模作样抖了抖身子,阴阳怪气说着害怕,转而又大笑起来。
见柳衣客挽起发髻,眉眼间没有小女子的柔怜,全当是男孩子,将她双手架起拖到胡同里。
他们站在柳衣客身前,形似一堵高大的墙,黑影遮罩上柳衣客害怕却毫不示弱的面颊。
其中一男子上前紧紧握了握柳衣客的肩头嘲笑柳衣客不知世道险恶的愚蠢,一番言语羞辱后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柳衣客下意识保护身体要害,没有反抗。待他们打累了,觉着无趣离开后,她才拖着伤残的身体走出巷口,怀里抱着刚刚推搡间顺手拿到的钱袋。
自那以后,她便发誓要做这世间武功最强的人,谁被传出天下无人能敌的传言时,她总会去战一战,直至打遍天下无敌手后,才肯罢休。
但游荡天下,没有钱财自然是要饿肚子的,为饱口腹之欲,她终是做回盗贼的老本行,原则便是专偷富贵人家。
细细想来,曾经的她很是厌恶那些仗势欺人的人,也唾弃过那些手脚不干净的窃贼。
可风水轮流转,曾经正气凛然的逍遥客却因生活所迫不得不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忆起往事,柳衣客不由地抿了抿唇,将一肚子无法道出的心酸憋回去,拉回思绪:“看来,还得再回城找个真正的富贵人家……”
要不然后几日的生活怕是要遭老罪罗……
柳衣客将火折子熄灭,背上布袋,将耷拉在柳枝编制的斗笠上的白纱放下,掩住自己的容颜。
刚从河边起身,便听见身后传来追杀的声音。
马匹惊声一喝,林间丛鸟扑腾得飞近弦月。
柳衣客下意识握紧佩剑,警惕地靠着草垛俯下身,死死盯着前方树林。
前方一片漆黑,不知是不是那家贵府侍卫发现了她的行踪,赶来抓她。
她将身体趴低,躲在草垛后面静观其变,不敢轻举妄动。
追杀声越靠越近,明晃晃的火把光亮飘忽在空中,但听一人高喝:“温商人,我们也是受人所托,乖乖交出城防图!我们做匪的也不折磨你,最后让你死得好受些!”
位置离得太远,柳衣客只能模模糊糊听见“城防图”“匪”这些字眼,连不成一句话,可听那人喊话似乎目标不是她。
但说起城防图,倒能引申猜个大概。近日渡河边上的流民多了不少,大致是因为两国交战的缘故,这山匪应当是其中一国雇来找另一国城防图的受雇者。
数日以来,渡河边上战事不休,柳衣客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