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脚站着,狠狠白了眼,“你也就卖惨骗骗你二嫂,我不上你的当。算了,有空就去店里帮帮忙,别老在我面前晃,晕得慌。”
冯山野一听有戏,心里朝着阮于卓这尊大佛狠狠拜了三拜,忙顺杆子爬道:“还是康叔您对我好,以后我赚了钱,都用来供养您老人家。”
“我可受不起。”少年高大,小老头仰头看得费劲,揉了揉脖子朝冯山野挥挥手,“离我远点,看到你就心烦。”
冯山野举起手臂贴在墙上,目送老康头下楼去晨练,这才撒欢似的翻窗回到屋里,摘掉助听器,手机揣兜,衣服都没换就直接跑到了明榕街拐角的一家装潢考究的殡葬馆。
榕城多雨潮湿,冯山野翻山越岭的一路跑来,卷起的裤腿溅满了泥点子,他蹲在台阶上用水管冲洗脚踝,抬头看到街道上熙熙攘攘的游客,扭头朝窗边的女人嘟囔说,“二嫂,老师傅真不干了啊?上次不是都撑了一个小时了,怎么突然撂挑子。”
老板娘抬起熨斗,俯下身用手指触摸温热的布料纹理,街道过路的游客吵吵嚷嚷的,她随口答话,“也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豁的出去,厚脸皮。”
她牵起一根杂线,嫌弃地敲了敲旁边供应商货单,划了一道横线,抬头朝着冯山野喊,“对了,我听网店说,最近退单率有点高,人家一听东西既不是你做的也不是你用的,都不买账。”
冯山野:“……”殡葬产品可不兴这么说。
他虽然不避讳,但也不能做那种忽悠人盲目消费的恶棍,“行,我下次改一下话术。”
“收拾好了快去吃饭,后厨都热好了。”老板娘朝着冯山野眨眼,“还是二嫂地道吧?全给你剩的大鱼大肉。”
冯山野心说我谢谢您的剩饭,不过他又想到个正事,“我说二嫂,咱家要不要也做一些衍生品啊?隔壁寿衣店都成网红打卡点了,再不努力甜头都被别人占完了,这年头酒香也怕巷子深,不折腾就要被淘汰的。”
榕城风光绝佳,每到春夏之交游客就格外多,只不过相比较其他店铺赚的盆满钵满,做殡葬行业的就很难营销得起来。
前段时间,冯山野就出了个主意,让二嫂直播做棺材,结果工坊的师傅觉得不靠谱,不尊重,三天两头甩脸子埋怨,这不坚持了两天直接甩手不干了,给钱都哄不回来。
没办法,他只好自己来。
“你脑子好使,你想呗。”二嫂对冯山野听之任之,和老康头大相径庭,冯山野也喜欢跟着爽利痛快的二嫂混,久而久之反倒是比和阮于卓更像是一家人。
“这人活着就得买房子,人去了也要买房子。今天要介绍的这口金丝楠木棺就是棺中贵族,新开直播间的宝子们点一下关注,看我手里这块木头如何成型,了解这口棺木的前世今生。”
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冯山野正用变声器和留言区一大哥聊的起劲,直播间屏幕里露出半截清瘦挺拔的身板,从主播耳畔垂下来的刺绣发带晃晃悠悠,满屏幕都是种草,求安利。
哦,还有哭求主播露脸直播。
“什么?主播露脸就下十个单?”冯山野想到先前二嫂的抱怨,立刻吊儿郎当地说,“这位@全世界最美的小仙女啊,您抬头看清楚我这儿是殡葬馆直播,不是义乌批发小发夹。”
他语气玩笑,话却说的正经,“万物有灵,咱不恐惧死亡,但要对生命有敬畏心。”
直播间密密麻麻的弹幕里跳出一个粉红加粗的感叹号,冯山野看到粉丝备注里李子涧的名字,他立刻松开手里半成型的棺木小模型,随手摘了手套,按着双腿站起身,一副溜之大吉的架势。
“今天的直播先到这里,想看更多主播的作品,点击关注,不用打赏,直接搜索店铺名称,可接受电话预订哈。”
冯山野伸手去按停播键,镜头里露出一截劲瘦修长,少年感十足的右手,刚进直播间的粉丝还没来得及打字,屏幕就跳出了直播结束后主播主页关注提醒。
冯山野拿毛巾擦了下手,从自拍杆上拆下手机直接往外走,李子涧的电话一接通就传过来一声爆粗,“冯山野你他娘的还有心情直播?你退学这么大的事不知道提前打个招呼?活人都知道喘个气!我找你一天了你不知道回个消息。”
冯山野把手机拿远了点,等到李子涧气顺了,才问:“知道了?我在二嫂店里,过来聊。”
“来不了,学校临时取消了开放日,今天白天还在上课,待会要去晚自习。”
李子涧满口怨念,都怪最近旅游旺季,学校怕学生跑出去出问题,叭叭完了还不忘指责冯山野,“我说你怎么回事?竟然真的就不念了,有必要做的这么绝吗?你弟的命是命,你的就是狗屎吗?到底是休学还是退学,休多久,你跟我说清楚!都快高三了,你他么真不打算上大学了?”
李子涧心里装着事,一波又一波,他替冯山野不值,又觉得憋屈,比自己受了委屈还难受,伤人的话连珠炮似的,冯山野笑着受着,却一个都没答。
“没正事我挂了。你嗓门大,吵得我耳朵疼。”
“怎么不直接聋掉!”李子涧撒气道。
“真,的,疼。”冯山野语气懒懒的,回味起来略带了点示弱,这下该李子涧慌了,他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情况,上次车祸摔伤还没好?你该不会真遭报应要聋一辈子了吧?”
他呆了半秒,后知后觉的问,“你是因为这个休学的?你该不会是故意——”
冯山野伸手挡住左耳,把音量调到最大,在李子涧说出后面的话之前,打断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聋了,这世界多清净。”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冯山野耷拉着眼皮,也不知道哪门子心软,主动交待:“没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