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阳平日里最擅长隐藏自己的心事,不管遇到什么大事,总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若不是今日喝多了,他断不会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安表现出来。 楚夕轻抚着他的后背,边安抚他的情绪,边娇蛮地抱怨,“谁那么缺德?怎么能这么灌你酒呢!不知道毁人洞房,会遭天打雷劈嘛!还有你,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我们正成亲呢,你乱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搞得成个亲跟生离死别似的。我生气啦!” 楚夕挣脱他的怀抱,傲娇地哼了一声,拖着繁冗的嫁衣踉跄退后几步,转过身背对着他。 从见到陌迁尘那日起,季明阳便猜到楚夕有事瞒着她,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她的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他无从得知楚夕获知了什么事情,但他可以肯定,若非生离死别,以楚夕清醒又冷漠的性子,根本做不出这一系列刻意招摇的事情。 为了试探她,他这些天没少隐晦地提出各种刁钻的要求,按照楚夕以往的作风,早就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了,可她如今却事无巨细迁就他讨好他补偿他。 她的所作所为,无一不在昭示着不久后,她欲离他而去。 他很怕如今的幸福全是镜花水月的梦一场,他宁可楚夕还是对他不屑一顾,只管肆意挥霍着自己对她的纵容宠溺,他别无所求,唯求楚夕别抛弃他,这种突如其来的荣宠他宁可不要。 可能自己就如楚夕常常叨念的那样,是个十级恋爱脑的病娇,她的一点异常就能令他要死要活。 正如现在,在酒精的刺激下,禁锢在内心深处的心魔挣脱出来,明知不合时宜,他还疯了一般想问明白楚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当她显露出怒色时,他立刻缴械投降了,她不说便不说罢,左右俩人这辈子只能同生共死,他还在怕什么。 他从背后将楚夕拥在怀中,下颌搭在她肩头,软着嗓音道:“夕夕,对不起,我今晚喝多了,说了些浑话,你别放在心上。” “松手。”楚夕的语调淡淡,辨不出悲喜。 这更是让他心中惶恐,还以为楚夕真的生气了,立刻收紧手臂不愿松开。 楚夕颇感头痛地叹了口气,又说了一遍让他松开自己,奈何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 “季修彦,你再不松手,今晚就别想洞房了,现在就给我滚到外边晒月亮去!”楚夕咬着牙吼道。 季明阳进来时将屋内的一众人赶了出去,已经节省了许多繁复的流程,但接下来还有合卺之礼,合髻之礼,这总得把流程走完吧!而且戴了一天的凤冠,再不摘下来,她脖子都快压断了。 这句话十分有效,腰间的束缚瞬间消失,季明阳身形移至楚夕跟前,拉着她的双手,低声下气道:“夕夕不气了好不好?我们先饮合卺酒。” 楚夕瞪着他,还带着愠色的眸子里覆着一层柔情,她语气淡淡道:“酒醒了?” “今晚是我们这辈子最重要的时刻,我怎敢多喝?你先坐下,我去斟酒。” 季明阳蒙着一层雾气的眸子里光华潋滟,低沉的嗓音在这样沉寂的夜晚,听起来别样的温柔,将楚夕心中那点不愉快全部打散。 屋内没有那些热闹洋溢的祝福和恭维声,只有心意相通的两人,双臂相勾,目光缠绵相对,举杯喝下寓意美满的合卺酒,此后同甘共苦,合二为一,锦瑟和鸣。 季明阳将楚夕抱至梳妆台前,帮她拆掉头上戴着的凤冠珠钗,动作温柔梳理她柔软馨香的发丝,而后拿过梳妆台上的剪刀,在俩人的发间剪下一段头发绑在一起,小心谨慎地装在一个绣着结发同心的锦囊中。 楚夕拖着下巴,打着哈欠看他忙活,直到他将装有二人头发的锦囊收在自己的随身携带的乾坤袋内,她揉着酸软的老腰,问道:“结束了吗?现在可以休息了吧!” 季明阳将她抱起,放回到床上,揉了揉她的发顶,笑得不怀好意,“正事现在才要开始,你说呢?” 楚夕心里暗暗叫苦,结婚真他娘累啊! “那个,这种事情,反正我们已经提前体验过无数次了,今天从早忙到晚,你还有那个精力折腾吗?不如,我们洗洗睡吧!” “夕夕实在撑不住的话,可以先睡。” “……你说真的。” “嗯。” 楚夕眉头一皱,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神采奕奕的男人,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指了指铺着大红喜被的婚床,再次确认,“……那我睡了?”语气中的雀跃显露无遗。 季明阳勾着唇角点了点头,清冽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似笑非笑道:“你睡你的,我忙我的,互不干涉。” 她耷拉着肩膀放弃抵抗,他们有些时日没亲热过了,筹备婚事那几日,若不是谢清琰使出浑身解数,死盯着他们,俩人不知道暗通款曲多少次了,加之今晚的日子那么特殊,季明阳憋了那么久,能放过她才怪。 不过,此刻有件事令她无地自容,她满脸燥热指了指床上那块白布,磕磕绊绊道:“这个……你……你把它拿走……立刻毁尸灭迹。” 这东西不是在打她脸吗? 季明阳忍不住笑了,将她扑倒在床上,“你怎知用不上?” 楚夕羞耻地瞪了他一眼,懒得与他争辩,她四仰八叉躺平,“快点帮我更衣,都快被闷死了。” “好。”这件嫁衣尤为珍贵,又意义非凡,季明阳断不会损坏它一丝一毫,他极为温柔帮她宽衣解带,一层又一层的衣物被他小心除去,这种感觉新奇极了,就像是拆一件精美贵重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