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雨脚下一滞,看过去。
骆鸣依然是半靠墙的姿势,下颚线条凌厉地冲着她,眼神微睨。
邱雨紧紧手指:“认识。”
对方却沉默不语。
她深吸口气,扯唇:“你还好吗?”
闻言,骆鸣脸部硬朗的轮廓似乎抽搐了下。
但他没再提出任何疑问,直起身,慢腾腾地踩着步子与邱雨擦肩。
两人错开时,似有微风吹过。
邱雨紧绷的肩头骤然一松,要走,却听身后漫声道:“那时候,我以为你会回家。”
“……我需要钱。”她没敢回头,声音发涩,“只有出来了,我才能赚到更多的钱。”
“赚钱”这俩字,邱雨从小听到大。
最开始是舅舅一家对母亲的耳提面命,母亲丧失劳动力后,就成了她逃不开的魔咒。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得对钱那么渴求,对吗?
心脏突然被一把攥住,邱雨喘不过气,也羞耻地不敢去想骆鸣反应。
骆鸣早已转身,看她垂头怯怯,心里仿佛被什么给抓了一下。
自己就这么叫人害怕吗?他感觉不悦,心里又带了点微妙的刺痛:“你——”
却见对方肩膀受惊似的一颤,脚下生风,在走廊上落荒而逃。
拐角的另一边墙外,有人匆忙离开。
邱雨冲到休息区入口,正遇上郁霏脆生生地说话声:“我找小邹姐姐看骆教练的排班表,他一周只有三天有课,好闲哦。”
冯笑开着电脑整理素材,随口附和:“我也发现了,而且他不像其他教练有单人班带,上的都是多人。”
童小江得意:“那是因为我们鸣哥也是老板之一,当然有休息资格啦!”
郁霏嘴快:“为什么当了合伙人就要偷懒——喂!”她被童小江一把捏住脸颊,当即瞪大眼睛以示抗议。
童小江避开挥舞的手臂:“小朋友,你知道鸣哥ATP排名最高多少吗,还敢说他懒?”他揉着郁霏肉肉的小脸,谆谆教诲道,“人家在国外手把手带的青少年选手可打进过前一百名,要不是旧伤复发——”
“旧伤?”邱雨声音有点抖。
童小江当即看过去,见她脸色不好慌忙缩回手声明:“我和郁霏开玩笑呢!”
邱雨却径直走到他面前,盯着他:“是……什么旧伤?”
午后阳光正烈,被窗玻璃折射得在室内散开,一层薄薄的白光蒙上她的眼珠,显现出某种诡异色彩。
童小江一下子忘了说话,好一会儿才小声道:“不清楚,但他好像就是因为受伤才退役的。”
邱雨不相信:“什么?”
郁霏也嗤他:“瞎说也得有个度,我以前也问过骆教练啊,他没说是这原因,而且我还查过其他资料,也都没说过!”
“当然,他自己不主动提谁会知道?”童小江突然想起什么,忙正了正脸色,“咳咳,这事儿也是我偶然听到的,你们别和其他人讲。”
谁知道他所谓的偶然是不是瞎编?
郁霏无语得很,把手往脑后一搭,闭上眼,坚决不理童小江。
童小江尴尬地摸鼻子,又想去对邱雨再说点什么,可对方跟没注意他似的,耷拉着眼往吧台走,坐下时也将脑袋低低地俯下去,一副要午睡的架势。
这两个还真是……行吧!童小江耸耸肩,转去找冯笑:“冯笑,我——”他却突然回过味儿,扭头往吧台看。
邱雨背对他,脑袋乖乖地埋在折拢的胳膊里,似已安然入眠,但此刻童小江满脑子想到的,却是邱雨刚刚经过他时,自己不经意的一瞥。
没看错的话,那双漂亮的杏眼眼角里,似乎有些泛红?
他张张嘴想问,手机却响了,是骆鸣发来微信:过来,准备下午上课的器械。
下午三点,网球课开始。
邱雨原本还挺犹豫要不要去和其他家长坐一块,结果临上课前被冯笑抓了壮丁。
“我要拍骆教练教学员热身的画面。”冯笑把笔记本塞给她,“录音就拜托你啦。”
这件事其实很简单。
录音软件已经打开,只要冯笑说开始,邱雨就点击录制,等说结束再点击暂停,然后以规定的格式命名存档,属于机械化操作。
况且相较骆鸣,邱雨更不想被其他家长莫名关注,尤其是周诗琪妈妈,她似乎很健谈,而邱雨并不愿意费神与不相干的人多做交流。
于是她抱起电脑,走到贴近双打线的地方,在小马扎上坐好。
热身很快开始,骆鸣在学员之间来回走着,不时出言提醒。耳麦无限放大了他低沉的嗓音,也让那种沙沙的颗粒感过分贴近了邱雨。
她恍惚抬眼。
不远处,学员一字排开各做各的动作,骆鸣绕在他们身后,偶尔弯腰纠正姿势。酷热扭曲空气,令他的脸分外模糊,唯有声音清晰入耳,一句接着一句,简洁又利落,也在无形中逼着邱雨与过去不断对望。
她几乎难以静下心来完成冯笑的任务。
好在骆鸣的热身习惯与过去并无不同,邱雨不用多费神,就能循着记忆将录音名称正确标注下来,只是键盘敲着敲着,她又忍不住想起童小江说的“受伤”。
其实骆鸣打职业网球多年,大小伤病不少,却没一个会成为退役的导火索。他对网球的执着,哪怕是在两人相处的短短数月里,邱雨都能清楚地感觉到。
如果真是因为伤病退役,那得是多严重的伤?
手指在摁下最后一次回车键时停下。
她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