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星含笑,固执道:“收着吧,刚才那韭花儿极好,不知可有竹筒,叫我装一筒带回去?”
摊上原有方便食客携带豆花的竹筒,简册式地码作小山。摊主见是此意,答应着收了银子。拿个竹筒,将所余韭花尽数灌了进去。
塞好塞子,又取干荷叶要包油炸果子。此时食客都散尽了,几个桌上统共只剩宋子星一人,显见是包给他的。
宋子星叫住他:“哎,不必了,已经多谢您了。”
摊主停了手里动作,有些茫然:“还是太多了,这钱我收得心里不安。”
宋子星微笑,轻声道:“没什么,我原是外乡人,路过这边儿,见山水好流连些日子。您也坐坐,陪我说会话,就当我谢您了。”
“哎”,摊主答应着拿手巾擦了手,过去坐下。见宋子星一身书生打扮,暗猜约是哪家举子出来游历。
宋子星仍旧和煦微笑,似猜着他所想,顺着他猜想开口:“不瞒您说,我是在家枯坐不住出来游历的。昨天听闻此处碧梧书院山长,能据文章断科甲等次。敬慕非常,只恨没缘得见。若有什么法子,遥遥看看也好,不知书院几时散学,山长可会出门?”
“哟”,摊主听了这话,面上表情松快许多。
“公子在读书人里也算至诚了,山长等闲确是不见人。平日出门,也多从后巷上马车,没个准时候。在这儿,等闲是难见着的。”
宋子星听了这话,神色颇怅然,于心里暗暗叹气。
摊主见他眉头微蹙,一副黯然之态,赶着说道:“有个法儿,常人我绝不说。公子生得俊逸,人又精诚,我悄悄告诉你一个。”
“呀”,宋子星心里暗叫一声。微抬了头。仿佛自无限夜里,窥着一点儿明光。
“我有个连襟,在晴翠茶馆做跑堂。每逢旬日,申时前后,山长必往那儿喝盏茶。
公子早早儿去,在大厅挑个位子,看着个穿松鹤衫,神仙似的人儿就是山长。”
“呀”,宋子星心里暗暗低呼。想了一想出声道:“如此,多谢您,原来山长容貌亦如此不凡。”
摊主嘿嘿一笑:“我一向忙,碰巧远远见过几回,觉得神仙似的。”
宋子星暗暗点头,嘴上又再道谢:“蒙您指点明路”。
说完,又往所系锦袋中取碎银。摊主连连摆手:“可使不得,我是瞧你千里奔波不容易,像个正经读书人才说。若再拿银子,倒像路边转门卖小信儿的了。”
他所说路边卖小信儿的,专指一伙闲人,以打听消息,帮人跑腿办事为业。有人恨他的,有人爱他。因这伙人,有时为得消息,不择手段。拢起来算,时人多略有不齿。
宋子星知道此事,心里转个念头,知道不好硬谢。起身肃穆而拜,又说谢您指引之类的客套话儿。
摊主出摊做生意,原随意惯了。少得读书人行这般正礼,一时被唬得不知如何,有些发蒙。
宋子星趁此时告辞,也不拿韭花儿,转身干净利落去了。
摊主看他转过街角,才回神看见一侧凳上韭花。待要去追,已赶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