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一言不发，从薄暮的阐述开始就盯着天空。薄暮不是非要一个回答，她只是需要有人倾听。
后来极光结束了。
两个人都没有马上起来的意思，薄暮的手背贴着雪地，长时间的近距离接触让她的手几乎失去知觉。
还是她先起身搓了下手。
余晖直身坐起。
“平安夜快乐。”薄暮翻出手机读着屏幕上的时间。
23:59。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秒针，一下一下地跟着数。
余晖仿佛知道了她在数什么，凝视她不动。
57，58，59……
60。
“圣诞节快乐。”她含着笑，声音不自觉地放大。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手机的信息通知栏弹出一条又一条消息。
她低下头去查阅。
我超正经：圣诞快乐！不是群发！怎么样我是不是第一个祝福你的人！
Dusk：不是。
许霈警觉。
我超正经：是谁！我明明是卡点发的！我还算好了时差！
Dusk：是我自己。
薄暮盯着对话框顶反复出现又消失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笑了一下。
紧随其后的是温采南。
W：圣诞快乐。
很简单的祝福，温采南每年圣诞节都会发。
之所以这么简单，是因为每年的圣诞节他们都会聚会，根本无所谓祝福的长短。
不过他们几个人也很少有聚得齐的时候，时不时会有一两个人不来。去年圣诞，是他们最整齐的一次。
今年是薄暮缺席。
薄暮也回了一句“圣诞快乐”。
接着就是自动发送的祝福语。
祁星阑一看就是设置了自动发送，连文案也没改，就直接送到几个人手里。国内圣诞的时间比挪威早，许霈也收到得早，在朋友圈截图吐槽他敷衍。
知足常乐，算算时间祁星阑应该还在公司，能记着她还在国外实属不易。
毕竟她前几年记错过时间，在前一天就给祁星阑发去了生日祝福。
对方没记着仇，礼尚往来一下都算有礼貌。
她看消息的速度很快，一些不熟的人消息直接掠过，准备到家之后再回复。
几分钟后她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一抬眼对上余晖。
余晖：“圣诞快乐。”
薄暮收起手机，顺手掏出放回去的打火机。
在余晖探寻的目光中，她点起，火苗那样快地蹿上来，还没舔到指尖就被她眼疾手快地往前一挪，凑到离手远一些的地方。
再没动作，她可等不到回家，手就冻僵。
余晖问：“回车上吗？”
薄暮回答很快：“不回，再等等吧。”
余晖点头，低头去拨弄快要燃烧完的篝火。
长时间的沉默，只剩下篝火渐渐小下去的噼里啪啦，偶尔的风声。
“今晚……不，是昨晚了……极光的概率是90%。”她这样突兀地来了一句。
他把话顺下去，带着点自嘲的意思：“看来我运气差。”
“不是。”她说，“如果真的是我们俩不够幸运，哪能恰好碰到这个地点，这个地点又有极光？”
“90%是很高的概率。”
“但是那10%也没有眷顾我。最后还是你赢了。”薄暮叹了口气，脸上没有气馁，却挂着些笑意，“但我绝不会承认自己运气差的。”
她起身向车的方向走去，倚靠在车边。
大概在雪地里待久了，她的感知也出现了些许偏差，居然会觉得车身的金属比雪地要暖上一点。
余晖还留在原地，目光没动，凝滞在篝火火苗上：“坚定认可自己幸运的人，运气一般不差。”
“所以啊，所以啊。”她重复，“能在这个世界上诞生并活到现在，就足以说明一切。”
最后一点儿火光都熄灭了。
好在脊髓早就已经被寒风浸透过一遍，现在流经全身的血液都冰凉，只能感觉到麻木。
他终于舍得站起来，走到车边，没跟她一样靠着，和车离了有半米左右的距离。
“说明什么？”他问。
薄暮从他眼中读到一股求知欲，但她没急着回答：“你想听我说明什么？”
她没卖太久的关子，余晖不回答，她就自顾自接着向下说：“地球诞生的概率很低，一亿分之一。相同环境条件下地球生命再次演化形成的概率是33%。比我和你频繁一次次相遇的可能性还要低。我能于此诞生的概率又是那庞大基数分之一。”
她把玩打火机，一下按亮一下熄灭，明明灭灭的火光断断续续地照亮她的脸，也因此余晖能够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十足的自信，挑起的眼角眉梢。
她是那么理所当然地相信自己是个奇迹。
火光一亮一暗，好像是在印证她的话，只照亮她。
“你看，我分明是千万个宇宙中的粒子，争先恐后缔造出来的奇迹。”
一时静默无言。
她手上按动打火机的动作也停下了。
不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沉默。
风过，树林响。
这一片的树枝蛮横地遮拦住一方天空，用劲之大让人怀疑要把天空撕碎。
他站在这里好像也听到挪威破碎的峡湾割碎的浪涛声，顺着海边的礁石卷上来，一下下敲击他的鼓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