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 个个身怀绝世武艺的从龙卫,现下或装成行走的脚商小贩远远跟着,或隐着身形跟在马车之后,或装作寻常镖人骑马领头。 连从龙卫之中武艺最精湛的从龙卫“天”,大宗师奉天,如今看上去也不过只是个普通马夫,奋力鞭策马儿。 一行人在黑沉的夜色下如此匆忙行进,已经是日夜兼程两日,跑死数匹快马。 但耽搁不得,一点儿都耽搁不得。 两日日夜兼程,几乎从未停歇,终于勉强进了豫州附近,再往前一两日,便能到江州宣城之境,彼时再转水路逆流而上,进巴蜀南疆地界,这才可稍稍安心一二。 戴着斗笠的黄巾这两日疾驰,险些将他旧日的哮喘颠簸出来,轻声咳嗽两声,终于是忍不住小声说起:“要是针不金在,还能给我开两丸润喉的药丸。” 针不金是他们从龙卫之间的代号黑话,对应的正是“拾”字,代指拾月。 他身边的从龙卫忍不住瞪他一眼,小声道:“你要死别带上我,针不金有自个儿的任务在,谁顾得上你吃不吃丸药?” 黄巾再大咳几声,也不敢多说,只是叹气。 他们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的,说话声音其实细小,常人未必能听见,但这时马车之中,却响起另一个惫懒沙哑却仍积威深重的声音:“你有武艺傍身,她跟着你做什么?你不吃那些丸药便会死?” 言下之意,黄巾不会死,而另一位娇弱金贵的主儿却会因拾月守着而死。 这是这两日里,马车中人说的唯一一句话。 马车之中,正是密室之中不见人影的谢不倾。 他几日前便毒发得厉害,送了明棠回明府之后,便打算闭关疗毒。 但疗毒之法同样无用,谢不倾当机立断,定下主意南下寻人解毒。 一得到那人踪迹,谢不倾便立即趁着夜色南下,早出了上京城门。 他体内的毒素累积数年,这一回更是来势汹汹,谢不倾在马车之中大多数时候是昏睡着的,这还是他第一次醒过来。 众人闻言脸色皆是一喜,可听出谢不倾的惫懒沙哑,又禁不住担忧起来。 黄巾也顾不上自己了,只问起:“大人可还好?” 谢不倾轻咳了两声,这才说道:“死不了,奉水来。” 立即有人将马匹上挂着的水囊递进马车。 车帘儿被打了起来,谢不倾的手接过了那水囊。 黄巾正好侧目,瞧见他的手背上青黑之色弥漫,那毒气必然已经散入全身,心神一紧,顿生担忧。 谢不倾却吩咐:“继续走罢。” 主子既已开口,从龙卫们自然也不敢忤逆,一行人又融入漆黑夜色之中,继续行进。 可听着马车之中渐渐传来的越来越密的咳声,众人心下皆是沉了又沉,连平素里最爱说话的黄巾都不再多言,气氛愈加苦闷沉肃。 而正埋头苦行时,奉天却陡然一勒马头:“有埋伏。” 他是众人之中,除却谢不倾之外唯一的大宗师,他一开口,众人便齐齐警戒起来。 前头黑黢黢的树林宛如张开的妖物巨口,似乎一口就能够将他们尽数吞下。 林子里,渐渐传来稀稀拉拉的拍手声,由远及近。 “不愧是大宗师,隔着这样远的距离,竟也能听出前头有埋伏。” 一不阴不阳的声音随着那拍手声,从树林之中缓缓传来。 这声音好似妖娆的女人,带着一股子让人欲罢不能的媚意,仿佛能惑人心神。 夜风一吹,半点儿让人沉醉的香风便好似随着夜风从树林之中漫出,像是勾人妖魅的柔荑,缠缠绵绵。 “只不过,再是大宗师,今日也该葬身于此!” 那女声忽然变得狰狞狠辣,而随着她话音落下,整个树林之中,忽然飞射而数千支流光箭矢,带着铺天盖地的杀气而来。 从龙卫却也不惧。 谢不倾所遇截杀,又何止一次两次? 江湖仇敌、朝堂政客,要置他于死地之人如过江之鲫,从龙卫跟随谢不倾至今,这般场面也早已烂熟于心。 拔刀亮剑,罡风交织,剑气横飞,金戈交鸣。 兵刃顿时撞在一处。 半夜的冬风如妖怪一般凄厉嘶吼,而这风中,顷刻间便染上浓厚血气。 除却奉天一直守着谢不倾的车马,余下十人尽数而出。 这一柄养在谢不倾麾下的利剑,在夜色里如割人性命的恶鬼。 而那一方显然亦是有备而来,其攻势如潮水一般,人多得数不胜数,一波倒下,便又有另外一波涌上来。 一场鏖战,直到天明。 兵刃与人皆添了新伤,死伤无数,从龙卫虽也有些挂彩,却并未折损任何一人。 浓稠的血腻几乎淌了满地,那妖媚的女声亦不如初时从容不迫。 须臾,三五个从龙卫便将藏于众人之后的此人擒于掌下。 这人身着一身五彩斑斓的花衣,面上妆容亦精致,乍一眼看去亦是个清秀美人。 只是她方才的声音太娇媚,这般容貌反而显得有些不大匹配,有些过分棱角分明,硬朗粗犷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