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哟,你这话可就有点儿何不食肉糜的意思在里面了。”三夫人先是一愣,随后笑了出声,“小妹妹你还是年纪小,太天真了。我们女人啊,生来就只能依靠别人的。你看啊,我们先是别人的女儿,然后是别人的妻子,最后是别人的母亲。我所说的这三个别人,就是我们此生要仰仗之人。”
苏其央还是不懂,她从前一直在姑射山上,怎么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个道理?
“那男人也是别人的儿子、丈夫和父亲,他们怎么不用去靠别人?”苏其央反问。
三夫人细细思忖片刻,回答:“那怎么能混为一谈?男子可以经商,也可以读书当官;女子又不能做这些。女子生来被教的就是如何相夫教子,是只能嫁人的。”
“为何女子就不能读书、经商、入仕?”苏其央看出来三夫人脸上的憧憬之意,“你呢?你想读书么?”
“谁不想去学堂读书?以前还在家的时候,我就羡慕死我表哥了!” 三夫人几乎是脱口而出,而后又愁绪萦怀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女子不能做的事情,男子就能做,这到底是哪位先人定的不成文的规矩啊?”
苏其央定定地看着三夫人,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会有那么一天的,女子也能入学读圣贤书、也能参加科举为官。”
“小妹妹,你想得太好啦,当今世风下想这些可是痴人说梦。”三夫人以为苏其央不过是坐而论道,并没有在意,戳了戳她圆润的小脸蛋,拿她打趣。
“你喜欢项伯父么?”苏其央任凭三夫人玩弄自己的脸颊,没有阻止。
三夫人故作神秘,凑到苏其央耳边小声说:“我实话告诉你,我才不喜欢老男人呢,何况还是位娶了三个老婆的老男人。”
苏其央被三夫人的说法逗笑了,笑了一会儿后又觉得难过,三夫人这么不喜欢项伯父,却还是要被逼着嫁给他。
“老爷不让我过问你的来历和姓名,神神秘秘的。”三夫人打心底里喜欢苏其央,对她好奇极了,“我叫白生香,你到底是谁呢?如果真的有难言之隐就不用说了。”
“我是苏其央,是项宇的朋友。”苏其央只犹豫了片刻,决定告诉三夫人。
苏其央的朋友不多,只有爹爹、项宇和芄兰,如今又多了一个白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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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苏其央十四岁的生辰。
她一边惦念着姑射山上的爹爹,一边将袜口处的绳子系紧些。穿好了鞋袜,她一路小跑着去找项宇。
项宇说今日有好礼相送,她边跑边猜项宇送的这个生辰礼到底是什么。
结果她刚进项宇的院落里,就看到了下朝回府的项伯父。项伯父身旁还站着一个伺候他的下人——好巧不巧,这人正是和她有过节的林三。早知道会见着这人,她才不会来!
苏其央对着项宇投去幽怨的眼神,以此表达她的不满。项宇讪讪地回笑,扭头去和项伯父说了几句话。
也不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项伯父听后便叫苏其央过去坐,还拉着她问了许多问题。从四书五经聊到修身齐家,又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和治国安邦,一直询问到用午膳的时分。苏其央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对答如流。
“妙极。阿央,你很不错,知道随机应变,却不投机取巧。若为男儿身,前途定无量。”苏其央显然是深得项伯父嘉许,于是项伯父用力拍了拍项宇的脑袋,“方正之士,人人称而赞之,却也敬而远之。宇儿,你要学会中庸之道,就像阿央这样。”
听到项伯父说“若为男儿身”时,苏其央的眉头很明显得皱了起来。
项宇则是点头敷衍,余光止不住地留意林三的神情。
这时有下人们陆续地端菜上来。苏其央闻到香味,肚子隐隐作响,她素日里在府中吃到的饭菜始终都很简陋,今天居然能蹭到项伯父的饭,看来她还是赚到了。
先上来的是两样很常见的点心:环饼和糖饼;随后上来的是两碗苏其央从来不曾见过的索饼,她猜这是给自己做的长寿面;后面上的菜式,苏其央更是没有见过。
“这些都是什么菜?为何我从没见过?”好奇心使然,苏其央抬头问项伯父。
项守眯起眼睛,故作高深地看着她回答:“大小抹肉淘、甲鱼羹、煎燠肉、杂煎事件和生熟烧饭。前段时日里,我托蜀地中的一位友人寄来一些当地菜谱,这都是我叫厨子照着做的。你肯定没吃过川饭,尝尝吧。”
苏其央夹起一块煮熟的排骨,放到旁边的蘸料里滚了一圈,送入口中。蘸料里除了常见的香料和酱汁,还有切成碎末的金橙颗粒,吃来有微酸又微甜的果香。苏其央大感稀奇,她第一次吃到用水果做蘸料的菜。
“还有插肉面和大燠面,你爹说你爱吃面食。”项守看得出来苏其央很喜欢川饭,心情大好,也开吃了。
项宇连忙把两碗面移至苏其央的碗边,他怕苏其央还生他的气。还好苏其央已经气消了,没有再跟他置气。
燠面里的肉应当不是在水中煮熟的,而是在油里熬熟的,还掺和着盐、白酒和佐料——姜、蒜、韭菜和胡椒。
“要是爹爹也在场就好了,他必定会喜欢吃这个。”苏其央有些惆怅,“项伯父,这种青黑色的是什么椒?我第一次见,少许的麻辣又有浓郁的辛香。”
项守没有对苏其央的前一句话做出回应,只答了后一句:“是川椒,你日后若去蜀地,就能常见了。蜀地美食众多,民间游宴也多,官府还会举办赏花宴、酬宾宴和避暑宴,是个极好的地方。”
最后一道菜姗姗来迟,是狮子形状的糖人,乳白色,间或点缀着茱萸和乌梅的碎片。项宇告诉苏其央,这叫“乳糖狮子”,是用砂糖、蜂蜜和牛乳炼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