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苏其央也不是没想过去码头打工卖苦力,可是挣得钱太少,她又急着离京。
只有离京后她才用不着以男装示人。
坏事做过一次,就会忍不住再做一次。
小心驶得万年船,她今日换了一身行头,也改了肤色,将自己的面容涂得蜡黄,怕被昨日见过的人认出来。
故技重施,苏其央开始在街上物色猎物,她专挑那些金玉其表、败絮其内的败家子弟。因为对这样的人坑蒙拐骗时,她的罪恶感就没有那么浓烈了。
很快,苏其央锁定一位在花街柳巷处驻足停留的公子哥,与之擦肩而过,探囊取物般,钱袋就到手了。
她也顺势往这人的腰间塞了一张纸条,上头写着:你今日所丢银两,可于不日后凭借着这张字条字迹,前去相国府中的管事阿福处领取。
谁叫项伯父什么都不告诉她,这些银两让他出也没什么不对的。
而被偷的那位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公子哥满脑子的都是如何寻花问柳,自然是毫无所觉。
苏其央暗笑,掂了掂量手中的钱袋,没有想象中来的沉重。她叹了口气,看来明日还得再做一次这等亏心事。
希望阿福叔不要将此事告诉项宇和项守,太过丢人了。
人潮汹涌中,似乎有一个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苏其央心中一惊,企图往那道眼神处探寻来者,却没能找到。
回客栈的路上,苏其央眼尖,又在人来人往中找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子弟,长得俊俏极了,她觉得此人和爹爹、项宇一样好看。
爹爹的好看是英气如剑,项宇的好看是温润如玉,而这人的好看是一种矛盾的病态——双颊苍白、行为举止都病殃殃的。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妥,可苏其央真的觉得这人随时可能一命呜呼。
他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个有坏心思的人,况且他看起来还怪可怜的,她也就没有打算动手。
不过实际上,苏其央真正不愿动手的原因是不远处正在巡逻的官差,她怕自己万一失手被抓,会碰上贾艽。
想来真的很有趣,她从未见过国师此人,却被耳濡目染地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苏其央本欲好心放过他,可这位公子哥大约是不懂得何为财不外露,偏要在不经意间显出他是多么的财大气粗,看得苏其央心里直痒痒,犹豫再三后还是决定出手、铤而走险。
这是最后一次,苏其央心想,摸了摸袖中的另一张纸条,准备送给这人。
她以为这次她也能做得天衣无缝。
然而......不多时她的脑海中便闪过这么一句话:问我何自苦,可怜真数奇。
数奇此词,定是为苏其央量身定做的。不过才第二次出手,她便被抓了个现行。
苏其央的掌心才刚触碰到钱袋,那位公子哥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其力度不多不少却刚刚好,以至于她无法脱身。
真是看走眼了,苏其央没想到这人看起来就快要死了,却还有这般力气制住她。
若是没有旁边的官差,苏其央也可以动用蛮力甩开他,可眼下的状况,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愿惊动官兵。
也许自己可以偷偷将此人带进一条小巷子,再趁他不注意把他敲晕,苏其央暗自策划着。
“第二次。”耳畔突然传来丝丝热气,原来是钱袋的主人俯身过来,听起来有几分笑意,“在下注意少侠许久了。”
说完此番话,耳边的热气消失,是这个人直起身子,不再俯身于苏其央的耳边。
这声音很好听,又好生熟悉,苏其央立刻认了出来:“你是昨日那个要约我在酒肆中一叙的人?”
话音未落,苏其央就后悔了,她今日的乔装打扮与昨日的大不相同,不可能有人能认出来。
她觉得这人是在诈自己,想要套她的话,而自己又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苏其央登时慌张起来,心中狂跳,暗自猜测着这人的来历。是什么样的人才会紧盯着自己不放呢?会不会是国师的手下?还是衙门的人?难道昨日那个登徒子竟上报衙门了?
“这么快就承认你是昨日那位少侠了?” 钱袋的主人在轻笑。
识时务者为俊杰,苏其央在心中狂骂,嘴上却立即向他求饶:“这位公子,小人知错了,今后再也不敢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有恻隐之心,还请公子放小人一马!”
“你偷人财物,也好意思说上天有好生之德?真是有趣。”他语气中的笑意未减分毫,“昨日见你还是一派光明磊落,怎么今日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如此油嘴滑舌?”
苏其央生平头一次看错人,她原以为这人不坏,没想到这么令人生厌。
“少侠也不必口口声声地叫喊小人,你这男人扮的不大像。花开有重日,人无再少年,姑娘学什么不好,学别人偷钱?”这人的神色自若,仿佛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原来这人能看出来她的女儿身,苏其央有些许的诧异。
突然,鼻尖传来淡淡的草药味,是这人又上前靠近了几分。
苏其央不由得蹙眉,这人未免也太没有分寸感。她现在被他擒住,又跑不掉,这个人还要再凑上来。
“在下孤身一人游玩京城,实属落寞,能于接连两日中与姑娘偶遇多次,委实算得上是有些缘分。又见姑娘武艺如此高超,姑娘若是愿意陪在下游玩几日,随身保护在下的安全,此事便作罢。”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否则,我便上报衙门了。”
“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什么要保护你?”苏其央着实不明白这个男子为何能讲此事说得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