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宫是金屋,乃人世珍宝。昭阳殿则可称仙境,天上宫阙。
其殿之广有东西两阁,东阁阳光满洒,不似人间,名为含光阁,西阁凉风袭来,此季最是舒适,名为凉风殿。
廊阁之间,有清水环绕,尤见波光粼粼,满殿花香四溢,四季皆可见百花。那定然是人间难得之女子,绝世佳人方可入住。
殿内金银珠宝铺满了眼,有最好的衣料最华美的刺绣,仿佛凤栖宫都难及。
萧如丝却全然没有神思,她依臂而靠,未曾看这些恩赏半眼,只在桌案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圈。
“为什么你们都喜欢这么逼朕。难道朕给你们的还不够多,非要再得寸进尺。”苍祝悄悄坐在她身旁,自问给足了能让世间女子欢喜的一切。
萧如丝却一个笑也不肯给。
“到底是皇姐府里出来的,和主人心性这样像,闹了脾气,就连朕给的恩赏也不值一顾。”
苍祝是难得有些低落,萧如丝方抬起了头,有了几分兴致。她身侧的天子则是惴惴不安。
“不是不值一顾,是陛下给妾身的,妾身都不想要。”萧如丝就着虚弱之身,愈显得憔悴,惹人怜爱。
可对一个帝王而言,拒绝恩赏便是会惹他生怒。苍祝当然不悦,此刻更显得无奈, “那你想要什么。”
是皇后之位?还是来日如外戚那般只手遮天?他只要一想到那样的女人,便忍不住发怵。
何况萧如丝又是他的皇姐亲自挑选,他的皇姐已然背弃了她,成了最危险的棋子。
他本可就此冷淡了萧如丝,如此,就不会再有人背叛他。他生怒,他无奈,是因为萧如丝还不明白,他没有狠下这个心肠,那就是对她最大的恩赏了。
“我要的是你,至始至终都是你罢了。”
即便萧如丝气息孱弱,无比诚恳,即便苍祝没能在她的眼中看出任何的虚伪,他还是不信。
情话是后宫中的女子最擅长的武器,有多少女子说着钟情,到头来却将帝王的真心践踏,背弃了她们的誓言。
看看他的皇族母,看看他的母后,又有什么情话是值得相信的。身为一个帝王,他不能重蹈先人的覆辙,他需要时刻的清醒,对任何人他都不信,不能信。
任凭萧如丝多少温柔,他依然冷情,她也多少没了心力, “其实我知道,陛下不理我,是因为你怪我不懂事非,没有阻止萧青与公主。”
“你既然这样清楚,又何必闹这些。”
萧如丝苍白一笑, “陛下知道为何我不阻止吗?”
“为何?”
“我就是想看他们在一起的样子。”
苍祝一惊,此刻的萧如丝像极了冯千娇蛮横时的样子。
向来萧如丝是与冯千娇完全不同的女子,她总是对他温顺。他中意的便是她的温顺,觉得至少一个温顺的女子,可以让他有帝王的尊严。
但此刻萧如丝竟敢倔强起来,所以他也如着对冯千娇那样的斥责,烦闷道, “你这是胡闹!”
萧如丝并未被呵住,她更是欣然而向往着昭阳殿洒入的月光,“因为我当真羡慕他们,他们互相喜欢。如果连互相喜欢的人都不能在一起,那我的喜欢岂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萧如丝的眼泪让苍祝不禁伸手去拭,就在他触到她眼泪的那一刻,心头的警钟再次响起。
他面前楚楚可怜的人是他的皇姐亲自送进来的,他的的皇姐不仅拥有了一切,且将与她亲上加亲,这是苍祝生平最为厌恶的。
苍祝落了手,她却冲入了他的怀中,“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和她们一样。什么天下,什么江山,我才不要那些毫无意义的东西。”
“毫无意义?”他不解,这可是有些人最看重的东西了。
“我萧如丝只要全天下最珍贵的东西,那就是你的真心。”
萧如丝紧紧拥着苍祝的腰。她在他怀中抬起头,一眼都不眨地看着他,眼里还闪着泪。她如浑身长满了刺的蔷薇,可怕又无比娇艳。
苍祝的心头却像被蔷薇的刺轻轻划到了,疼有些许,痒又有几分。
这种奇怪的心头热确实叫他情迷,苍祝秉持着一点理智道, “可你是皇姐的人。”
他不仅是在告诫萧如丝,也是在告诫他自己。
萧如丝仍是抱着他,不复热烈,徒是伤心, “你为什么不信她,她若要天下江山,便不会选我了,” 萧如丝贴在他的胸口,这般靠近的距离却无比疏远,“她不是告诉了你,是我自己要来的,是我心里有你才来的。”
苍祝僵直了脊背,“你……听到了。”
“是啊,可你不信,你不理我,所以我也不理你了,”萧如丝冰冷的手覆在他的眉头,他紧皱的眼睑微松,撞上她含泪的双眸,“我为了见你,为了出现在你面前,穷尽了心力,可你就是不肯给我你的心。”
他不屑一笑,这不过是宫中女子惯用的手段。为了见他,为了出现在他面前,穷尽心机,其实都并非是为了他。
“那日晚宴你翩然起舞,不过因为朕是天子。”
他是天子,所以无数的女子都会穷尽心力出现在他面前。就如他新宠的文琴,她便是以一段往事骗了他,他知道她骗了他,可还是幸了她。
因为她是他的母后送上的女子。帝王这个身份,就是世间所有谎言的缘由,他却要当作不知,她们又要当作真心。
因为他是帝王!这是皇城里游戏罢了,苍祝早已厌烦,故他不会对情这一字有任何奢求。
萧如丝缓缓一叹,“没错。”
人人都是因这个缘由靠近他,苍祝并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