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丝的气息,苍婧守在一侧极重地一叹,随后起身行过苍祝身前,“你跟我出来。”
苍婧没有多少礼数,苍祝察觉出她正气得当头。
昭阳殿外,星辰正如繁花,在极高的天空闪烁。苍婧一眼望去,一片无垠,视野无边宽广,顿时可惜这片星辰下的人心从来狭隘。
“长河居里看来不如陛下所想。”
苍祝眼神落寞,“皇后咒的不是萧夫人,是朕。”
一瞬之愕,又转瞬平静,“她咒你,可病的人不是你,是萧夫人。”
“朕承认,朕确实多虑了。”苍祝说得极轻,确如一个认错的孩子。
“你是因为长河居咒的人是你,你才这么说。之前你根本不信萧夫人,你为什么不相信她?”苍婧太了解苍祝了,太知道他那颗时时放不下的帝王之心。或许她不该那么紧迫地逼问,但萧如丝已经成了这幅模样,她半点偏心不了苍祝这个弟弟。
苍祝回头一顾昭阳殿,里头的人他当然担心着,可是他又觉得害怕,“长河居祭拜邪神,皇姐知道往后退,但萧夫人没有。纵然她的病是真的,可她太倔了,不肯让侍医看,还非要往长河居去。皇姐知道界线,萧夫人她根本不知道,她总说要和我永远在一起,可为什么她不明白这一点。”
“不明白的是你,是只有我们这样,你不知道吗?我们已经习惯了,知道什么会踩线,知道什么可以玩笑。可一个人若总是疑心,根本不可能靠划一条界线来解决。萧夫人病在身,你病在心。”
管什么规矩,什么胆怯,帝王之心已经揣度太久了,这些尤若试探,尤若拉锯的进退,到了现在,苍婧都抛诸脑后了。
苍祝大为失色,“皇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说你的心病了,一个人的心病了,才会看有病的人没病。”
一转眼,苍婧的怒焰燃得更旺了。这让苍祝想起了萧青,不免提醒她的越线,“是不是和萧青耳濡目染,都会染上他的臭毛病,皇姐越来越和他一样了。”
那去了韩邪半月有余的大将军,还没有音讯。苍祝没有意识到自己失言,只在看到苍婧眼中黯然之伤时,才知闭了嘴。
“萧青和萧夫人只知道毫无保留地把真心让出来。他们不是这宫中人,他们是为了我们才停在了这里,”苍婧说着舒了几口凉气,“你与我都难信人心,不管你做什么事,做什么选择,我都可以明白,也可以成全你。可是你为什么总疑神疑鬼,萧夫人把真心给了你,你把真心放在哪里。”
星辰最亮处,坠在了苍婧的眼睛里。那一处高而难及,那一处对她而言,就像是萧青,是萧如丝。可星星不是永远会发光的,也有看不到星星的那一天。
“皇姐今日踩线了。”苍祝低低道,他很少见到苍婧这么不理智的时候,上一回还是为了萧青。
“因为我心痛。”
苍祝小心地抬起眼,“为什么心痛?”苍祝担心,难道她是为了过去的事,苍慧说的那几句难道叫她猜到了什么?
“为了你这个傻弟弟,还不知这世间谁真心待你,谁是假意献媚。”
没有说到过去之事,苍祝反松了一口气,“朕怎么会不知道,念双把陈培言在昭阳殿说的话都告诉朕了。陈培言确实自作聪明,但他见识浅薄,知道听话,比其他人蠢笨。朕留着他,就是取乐。”
苍祝这时像个牢牢握着世间的帝王。
“对这种人你看得清楚,对萧夫人你倒看不清楚。那陛下去找陈培言吧,这里有我照顾。”苍婧已大多领会,是陈培言这样的人,把他捧上了天,他纵然看得清楚,也享受着他的阿谀奉承。
苍祝抢在了她的前头,“朕又没说要走,这是昭阳殿,是萧夫人的寝宫,朕今晚就宿在这里。”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耍赖,不敢认他的得失过错,但也要留在昭阳殿里。
“陛下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不能只靠界线来得到你要的人生。你要别人真心相待,也要付出自己的真心。” 她在他身后一望深远,多想看看他这颗心被困在了何处。
苍祝并不能想明白真心这种东西,他们各自向背而去。
一会儿做君臣,一会儿做姐弟,他们说好保留界线,苍婧也看似在这场规矩里游刃有余,但终究强迫人心。
苍婧不禁在问,她遵守着界线,可帝王的疑心多虑是否让这个界线变得荒诞可笑?
这一夜,苍祝守着萧如丝,给她喂了药。
一个时辰后,萧如丝醒了,是在苍祝怀里醒来的。苍祝与她同睡一床被,搂着她,叫她身子暖了许多。
萧如丝醒时迷迷糊糊的,微动了身躯,抬头也正见苍祝睁开的眼睛。
她便问,“陛下怎么在这儿?”
“别问了,睡吧,明天再说。”苍祝两相难言,要他真的向萧如丝认错,承认他的疑心多虑,那也是极为难堪的。
醒后再闭眼,苍祝总想得很多,想着萧如如丝要当皇后,当了皇后之后又会怎么样。到最后苍祝只在想,苍婧口中的真心到底是什么?
一夜后早朝作罢,宫中的马车去了长河居,开始了一场审问。
只有苍祝一人,没有旁人。
长河居紧闭的门被打开,苍祝再一次面对了这些巫蛊之物。它们大多被摧毁,但还看得出形状。
今晨,长河居里的人还像昨夜那样,一个女巫,和大平的皇后在那座倒塌的供庙前跪着。她们仿佛等待着他,女巫在害怕,而皇后却在嘲笑。
“你笑什么?”苍祝一步步走向冯千娇,死亡的献祭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我笑你是个怪物。”冯千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