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疯后,凡是见她他她就说他是怪物。苍祝没有计较过一个疯子的话,但现在她不是疯子。
“你难道不是怪物吗?看看你穿的是什么?你又在做什么?”苍祝踏着那些狼藉碎片。
眼前的巫祝之器,都是铁铮铮的事实,香火,炉鼎,贡品,女巫,还有那个斩龙神君的牌匾。长河居恶毒的祖咒从来不是对萧如丝,而是对他。
冯千娇一袖抬起,“我以前穿这身衣服的时候,你违心地说我跳舞好看。你总是在骗我,让我一生献祭给你。我就把我献给斩龙神君,我让他咒死你。”
“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斩龙神君!”
冯千娇双眼笑成了一条线,“我造一个咒你不行吗?”
“你是怎么咒朕?还要朕亲自来看,你要朕亲自现身才完成祭祀吗?”苍祝猜着冯千娇的居心叵测。
“怎么?咒了你,你知道痛。咒了别人,你就不不在乎?”
“你还不知悔改?”苍祝走到冯千娇身侧时,她身边女巫身着之服最是刺目,那不就是皇袍吗?
苍祝拿起一剑刺穿了女巫的衣,女巫痛声大喊。蜷缩着身体,那剑已刺穿皮肉,血很快浸湿了衣袍。
冯千娇看在眼里,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好像习惯了这些。
苍祝硬生生地挑起剑刃,划到女巫的肩头。女巫痛得大喊挣扎,苍祝随之一踩女巫,一身假做的皇袍就被剥开。
苍祝一剑提着沾满了血的皇袍,摆在冯千娇眼前,“你告诉朕这是什么?”
“这是你啊。”
冯千娇说得轻巧,苍祝还以为听错了,“你再说一遍,什么?”
“你不觉得你很像她吗?披着一层皇袍示人,可骨子里就是骗人害人的巫。我每天看着她,就觉得你和她实在太像了,都是怪物。”
那个满地哀嚎的巫婆,冯千娇竟说他和她一样。
“你是疯了,疯得不知所谓。”苍祝想想过去的日日夜夜,这个女巫都在斩龙神君的供庙前起舞扮死,就怒不可遏。
他可是天子,是要行千秋大业的天子。在她眼里,竟和扭曲如虫,口唱巫祝之词的巫一般。她用着一身皇袍发冠,鞋履腰带把一个女巫扮成了帝王,以做羞辱。
一件血衣从剑上扬起,被劈成了两半,苍祝又削去了女巫的发冠和鞋履,任那副活生生的人偶变得丑陋不堪,狰狞可怕。
“冯千娇,你大逆不道!”剑风又直压而下,仿佛也要把冯千娇劈成两半,将她挫骨扬灰,方可解恨。
可那剑终停在冯千娇额上没有下去,苍祝双手抖着。
冯千娇短短看了他一眼,满是厌恶,“我大逆不道,那世间什么才是道义?是你吗?”
“朕是天子,朕当然就是世间的正道。”
冯千娇一笑讥之,“我咒的就是你,就是你口中的正道。你骗了我,害了我,还要废我。你用你的谎言掩盖你的虚伪,你是最残酷无道之人,我就要咒你,我要咒死你。”
冯千娇极尽无情,她要他死,要咒死他。她日日夜夜都在行一场斩龙弑君的祭祀。
“你咒不死朕,朕废了你,杀了你,你永远也咒不死朕。”苍祝面赤声抖,剑却未下。
冯千娇看透苍祝的迟疑,“这个时候,你还在想着对自己最有利的打算。”
“你怎会知道朕在想什么,你从来都不知道。你任性妄为,不知君心,一次次地选择和朕为敌,非要生死相对。”他在埋怨。
她望着那地上哀嚎的女巫,褪去皇袍的她什么也不剩。怪物就只是那样了,“你在想,自古以来,没有帝王杀皇后之举。你将我弃之于长河居,已背负了骂名,再杀了我,将受世人唾骂。”
不,不是这样的!他不想杀她。但这话到了嘴边,苍祝根本不想让冯千娇知道了,他与她永远是这样,永远不可能好好说上一回话。
苍祝只做警告,“你别逼朕杀你。”
悬在头顶的剑直逼着眉心,苍祝的面容在冯千娇眼里依然是怪物,“你敢杀我吗?你就是个懦夫。你拿着你的威严逼迫别人臣服,你喜欢看人匍匐在脚,你永远不想承认,你的皇位是靠我得来的。”
苍祝整张脸开始发颤,他真的像个怪物了,“你们总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看不起朕。”
“你这个怪物,你这个骗子。你骗了我,也骗了苍婧。她会知道的,她知道以后一定会恨死你。”
“不许再说了!”
冯千娇却没有住口,“我为了你疯过,就像睡在梦里一样日日夜夜饱受煎熬,自我醒来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你有多虚伪多可怕。你就算把过去抹得干干净净,可你的黑心永远也抹不干净。”
“朕让你住口!”
“懦夫,怪物,有种你就杀了我,让天下人都唾骂你!”
满腔的怨怼直冲头脑,苍祝已经听不清旁些声音,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你真的以为朕不敢杀你吗?是你逼朕的。朕会告诉全天下,皇后失序,惑于巫祝,大逆不道。”
苍祝的脑子失了控,手也失了控,一剑而下。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拥上了一人,握住了他持剑的手,她是他最为熟悉的人,那是萧如丝。
他的剑就这样停了。
他的剑下也多了一人,是苍婧,她正把冯千娇护在怀里,用着那双与他生得一样的眼睛望着他的剑,“我们当初是为了让她活着,才让她喝下了那杯酒。她什么都不懂,任性娇纵,你是天子,原谅她吧。”
苍祝手中的剑悄悄松了,他无法直面苍婧的眼睛。是啊,当初他的理由就是让冯千娇活着,保她一命,才会有了那觞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