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相似的手术台,冷漠鄙夷的医生,她穿好裤子,喝了杯热水,然后裹上厚外套回到宾馆,昨晚值班的小姐姐已经离开,前台的服务生低头登记,柜子上的大串钥匙发出“叮叮”的响声。
若娢上了楼,才中午,可还是没有任何食欲。
她接了半杯水倒在沾血的边缘,用卫生纸来回搓洗,可是没有半点用。她渐渐松开手,眼神变得异常空洞,因为她看到从衣服里掉出来的项链。
她呆了半晌后,换上衣服,去了十几里地外的一处河边。昔日的深水变成了浅滩,芦苇孤零零插在中央,废弃的塑料袋浮在河面上,泥土干涸殆尽。
离这地方十几米外有一方小亭,亭联上的字模糊不清,若娢靠在石柱上,冻得直哆嗦,她蜷起小腿双手抱紧,将通红的脸支在膝盖上,眼神穿过河水落在远处的祁家大宅,七年前的祁家大宅。
祁衡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
清晨的阳光将岸边的石头晕染得光滑细腻,十几岁的女孩儿溜出大宅,蹲坐在河边,指尖的画笔点缀出美丽的色彩。
略长的刘海松散在眉间,杏眼上挑,鼻子高挺,下人们都在背后谈论,她和祁衡小时候一模一样。
女孩儿低下头,河水清澈透明,她狠狠揉捏自己的鼻尖,谁要和他一模一样?
祁家简直是万丈深渊。
她眨眨睫毛,伸手去拨弄眼前的杂草。
“啊”的一声,来不及扒住岸角,脚底一滑,连画板带人整个跌进深不见底的湖泊里,身体蹭的浸泡在水中,冰凉刺骨,她伸出双臂拼命挣扎,身体却越发下沉。
这才是真正的万丈深渊……
“救命。”她被灌了几大口,仰起头嘴角露出水面,“救命……”
她睁不开眼,觉得有东西缠绕在脚踝,不受控制。
惊恐中,几米处溅浪水花,有人抓住她的手臂,她翻个了身体,死死抱住涌来的庞然大物,或许是求存本能,即使她无数次想逃离这个地方,想离开这个世界,可此时,她还是想活着。
她睁不开眼,不知是不是她力气太大,她觉得有股阻力在自己身上,那人在推她。可她也没放手,死死不放手。
好在那人终于也放弃,合着最后一股力将她拖上岸。
女孩还未瞧他一眼,那人便扑通一声倒在她身旁。
“喂。”她喘着粗气,推了推他。
那人一动不动,她便也急出哭腔,“你醒醒啊,你快醒醒……”
这人湿漉漉的,深棕色的头发遮住眼眸,睫毛比她还长……看他的穿着打扮,应该是家里的客人,说不定是哪家的贵公子……说不定自己要挨骂,也许还会坐牢。
“你醒醒吧。”她看了眼四周,在这个家里,没人能帮她。
远处的寻声传来,脚步也愈发近。
她吓得直哆嗦,眼底蒙上一片愧疚,她看了眼躺着的人,小心翼翼跑远几步,躲到了岩石之后。
好在那些人很快找到他,很快将他抬走。
她悄悄回到屋子,展开手,里面躺着条浸水的项链。
……
即将落幕的夕阳照在她脸上,若娢掏出叠好的白纸,脑海中又尝试回忆那天发生的事,那个人那个地方……冷风突突的吹,她手指僵硬得弯曲,笔下的纸轻飘飘的飞起,掠出了几丈之外,她抬起眼眸,呆呆望着它越来越远,它没有再回来,当然也不会再回来……于是它的目光又定格在荒废的静止不动的溪面上。
所以,丢掉的东西,不会再回来了是吧?
天色渐暗,温度又降下来,小腹的疼痛又慢慢袭来,她低着头,眼里的泪不知不觉浸湿在衣服上。
她走到河边,远处的灯光慢慢描满整个眼底,她伸手碰了碰刺骨的水,项链也渐渐沉入泥沼中。
她回头往往暗处走,长长的斜刘海被撩动在风中,耳边可怖的疤痕又显现出来。
回到学校,落落紧着凑过来,她脸色差得好像刚生过场大病,“怎么提前回来了?”
若娢的眼神始终没有聚焦在书本上,整个人愣愣的,一点精神也没有。
落落看她不正常,她伸出手去探她的额头,“你怎么了到底?”
“我没事。”若娢躲开她,起身将书包挂到窗边的铁钩上,“我没带书。”
落落当然是会帮她的。
俩人挤在一张课桌上,落落看若娢心不在焉,她将齐刘海夹到一侧,额头露出来整个人精神很多,可她明显话更少,整个人更加木讷。
女老师在讲台上神采奕奕,“大学当然好,没有那么累,不过大多数人离家几千里地,而且一年大多数时间都住在学校宿舍,恋家的话当然没那么好受……”
若娢眼中闪出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