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如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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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出行,往往要带很多人。这两年年成尚可,国库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空虚,还是假的空虚,反正礼部一切从简,内务府天天来我这里哭穷。
起初我是不理解,内务府的穷,为什么要找我来解决,我一不产金子,二不会赚钱,你找我哭有什么用啊。
皇帝老儿人不肯出现,纸条倒是一张写得比一张大,交给李福全,李福全交给我。大概意思是,宫中应当俭省,你每天出个门带这么多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懒得跟他废话。
第三次,李福全呼哧带喘地来了,脸上表情泫然欲泣:娘娘开恩!好歹给圣上带个话儿吧!
我让榴心拿两颗冰着的李子给他,问李福全,你走路累不累,热不热?
李福全擦了擦汗。
我问,那你晚上要不要服侍皇上,是不是整宿不能睡得太死?
李福全点了点头。
“这宫里的人,晚上要守夜看门,白天得了差使,就要东奔西跑。现如今天儿热得下火,日头底下还得抬那重死人的轿辇。”
“我带的人虽多,抬轿子的一会儿一换,总比把人累中暑的好些。”
“我看你那好皇帝天天窝在御书房瞧折子,瞧得脑袋成了大木头桩子。一没添月钱花费,二省了人力折损,一箭双雕的好事情,他还没完没了了。”
李福全满宫里来回带话,满宫里都说皇帝的好话,我这一番见解,想必是令他耳目一新。
李福全揣着两个凉李子走了。
榴心把这个事件,称之为凉李子事件。
凉李子事件只是深宫生活的一个缩影,从这小小的缩影之中,就可以看出皇帝老儿与我作对之心甚笃,而我一如既往,没有半分相让。
他敢动我一根寒毛,要看我手握重兵的爹答应不答应;我要是再越雷池一步,也要顾及全姜家的性命。
其实身为皇帝,他早就可以把他看不顺眼的都杀掉,株连九族,屠我满门。
但他没有。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原因,在我刚进宫的时候,榴心和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可靠的解释。最后,榴心颤颤巍巍地说,“难道……难道他是真心喜欢你的?”
我们大眼对小眼,半晌爆发出一阵大笑。
皇帝肚子里装着什么坏水,只要我的脑袋一天连着脖子,我就一天不会过问。
人想的多容易早死。
只是死了也好,去了天上,祖母一定准备了好些槐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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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轿辇上热得头昏脑胀,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大中午绝不要去上林苑了,汝阳王再来,就在这上林苑晒着好了,肤色黑些,比较英武,好找老婆。
汝阳王大概也二十好几了吧,他大哥岭南王胡子花白,孙子都能读《四书》了,他还妃位空悬,讨不到老婆。
皇帝老儿也真是,自己一后宫的美女,也不想着弟弟一点儿。
不过说不定人家其实不喜欢美女……
这样胡思乱想,一时间还有些昏昏欲睡。
在这长长的永巷之中,朱红的宫墙好像没有尽头,三伏天的热浪滚滚,轿辇一步一晃。
我想,其实是很无聊的。
生命如此漫长。
我打了好一顿瞌睡,梦里还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天不怕地不怕跟着我爹去燕郊围猎。我打了那么多野味,箭无虚发,笑声响得越过了高远长天。
三哥勒马在前,笑着喊,你歇歇吧!娘说打的第一批鸭子已经下了锅,就等着我们回去吃了!
我也喊,再射一个!一个就回家!
梦里明明是开心的事,却觉得两颊湿润,像是流下泪来。
朦胧里坤宁宫已掌了灯,烛火微微摇曳,透过层层叠叠的幔帐,映得一片昏黄。
“醒了?”
皇帝老儿一张脸悬在我脑袋顶上,眉毛挑的要飞上前额,一只手捞着我一绺头发把玩,一只手握着一卷心经。
那心经里头,分明夹着钟淑仪给我画的小画本子,上面两个俊秀男子正在亲香——
我从他身上起来,火冒三丈,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骂起:
“你给我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