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天台上坐着,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一个半小时。他们也不清楚彼此都聊了些什么,天南海北的似乎尽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末了,杨徵站起身来同乔景修告别,“我要回家了。”
“我也是。”乔景修将双肩背包甩上肩膀,弯着眼睛笑道,“下次再见。”
两人在三楼分道扬镳,杨徵望着乔景修的身影消失在公路尽头,自己则转身推开了那扇木门。老人的身影已然不见,台灯也被关掉了,那本相册摊开在书桌上,仍停在之前杨徵看过的那张照片上。
杨徵望了一眼那照片,转身踏入镜中。
时空破碎,无尽的虚空将她包裹,冥冥中的力量推卷着她回到了她的房间。她睁开眼,看到贴在书桌上方的那页画纸,画纸上的男生微微垂眸,从掌中落下一把金黄的玉米粒,脚下是一片振翅的鸽子,纷纷伸喙去啄。
她在书桌前坐下,半晌,忽然拿出铅笔,轻轻在男生的右眼角下点了一颗痣。
第二天上午九点,方陆脚步匆匆来到茗茶坊的门口时,却发现在门旁的雕塑边,杨徵早已坐着等待了。她仰着头,望着天空中的云朵发呆,一本速写本摊在她膝盖上,铅笔滚在速写本中央,上面是刚描出了个轮廓的行人。
“这么早?”方陆说道,拿出钥匙开卷帘门。
杨徵回过神来,收起速写本,起身来到她身旁,“我八点就到了。”
“......不是跟你说了九点半我们才开门么?”方陆愣了一愣。
杨徵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往脑袋上一套,原来是个点缀着黄色碎花的白色单眼眼罩,“我去买这个了,免得上班的时候吓到客人。”
方陆直起身,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忽然将她的眼罩拉下来,盯着那只眼睛看了看,摇摇头,“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端倪的,你这么一掩饰,倒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了。”
杨徵又重新将眼罩戴好,淡淡道,“有些人会害怕的。”
方陆也不好再说什么,打开卷帘门,进入店里,“你等会儿,我先整理一下材料,等白成来了我们就去疾控中心。”
白成是店里的另一名店员。
杨徵嗯了一声,“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方陆想了想,“你去把那一篮子水果洗了吧。”
杨徵走到她指出的方向,拎起竹篮,来到清洗槽边,开始洗水果。方陆边忙活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天,问她为什么突然出来找兼职,这个年纪不是应该在学校上学之类的问题。
“成绩不好,老师让我休学了。”杨徵说道,似乎一点都不忌讳类似的话题。
“成绩不好为什么要休学?”方陆惊讶道,“成绩不好不是更不应该休学吗?”
“老师说我得病了,需要在家休息。”
“什么病?”方陆手上的动作一滞,联想起最近看到的几则新闻,“精神类疾病?”
“嗯,大概就是什么抑郁症之类的。”杨徵淡淡道,“但我没病,我心里清楚得很。”
“是经过专业检测才得出的结果的吧?”方陆问,“要是你老师因为自己瞎猜就让你休学,那也太不负责任了。”
“是啊。”杨徵顿了顿,“但我真的没抑郁,我就是——”
“就是什么?”
“没什么。”杨徵垂下头,认真洗着苹果上的那一滴泥点。
方陆这时来到她旁边,见她也不挽袖子,水都把袖口浸湿了,便顾自伸出手帮杨徵把袖子往上一扯,“你这样很容易浸湿——”
话音戛然而止。
杨徵不动声色地拉下袖子,掩盖住那些疤痕,目光清澈地看着方陆。
方陆呆了几秒,回过神来,表情忽然变得郑重,拉着杨徵在旁边的用餐区椅子上坐下,“小姑娘,你跟姐姐说实话,那些伤疤——”
“我没有自残。”杨徵说道。以前也曾有人问过她这些问题,包括曾经的班主任、同学、学校心理老师,毕竟那些伤疤太过触目惊心。
方陆深吸了口气,“如果你真的有......精神类疾病的话,恐怕我们店没办法雇佣你......”
“那些伤疤是别人弄出来的。”杨徵不愿意因为伤疤失去这份工作,急忙解释道,“我小时候被虐待过,是在那时候留下来的。”
方陆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所以我没有精神类疾病,也没有自残,我是正常人。”杨徵站起身来,“只不过经历跟别人有一点不一样而已。姐姐你不要辞退我,我还要赚房租钱。”
方陆闻言震惊抬头,“你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为什么还要自己赚房租钱?你爸爸妈妈呢?”
“他们不在了。”杨徵说,“我五岁那年,他们在一场突发的泥石流中去世了。”
“......”店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好半天,方陆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干巴巴的笑,“对不起,杨徵,我不是故意——”
“没关系的,你只是在询问事实而已。那我继续去洗水果了。”杨徵说着转身要走。
“等等。”方陆喊道,从围裙口袋里翻出两只袖套,分别套在杨徵的左右手上,然后轻拍了下,“这样就不怕把袖子打湿了。”
“谢谢姐姐。”杨徵露出一个清澈单纯的笑容,回到了清洗槽边。
等白成来了之后,方陆便带着杨徵去了疾控中心,一连串事情忙下来,已经快到中午了。方陆直接送杨徵回家,在家门口撞见了正站在走廊里抽烟的樊国仁。
樊国仁看到两人,不禁愣了愣,将烟头往地上一扔踩熄,问杨徵,“你去哪儿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