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踏入别苑,罗少知便迎受到无数股视线。
视线里,有惊艳,有疑惑,但更多的则是轻蔑与玩味。
罗家那位“放荡不羁”的小姐名声传千里,一朝见其庐山真面目,不知多少人想上赶着看她的笑话。
可惜在场诸多世家公子小姐,罗少知一个不认识,也没有想要与他们结交的打算,若硬要说旧相识,静安王妃易雪衣倒能算上一个。
三年前,金灵寺月夜,罗少知趁夜色悄悄混入金灵寺,在墙头与月下独坐的易雪衣正对上眼,两边都吓了一跳。
当时的易雪衣是长在金灵寺的一名普通医女,而今白驹过隙,见着已成了静安王妃的易雪衣,罗少知恭敬地行了一礼,再不复当年的年轻鲁莽。
王妃目光璨然,待罗少知直身,温和道:“罗小姐,好久不见。”
罗少知莞尔:“三年前金灵寺匆匆一面,没想到王妃还记得。”
差遣走侍女后,两人闲步在离溪路上,王妃问:“小姐近来过得如何?”
她不问过去几年,而问近来,想必是知道罗少知这几年身在岭南,刻意避开她的伤心事不提,罗少知心头一暖,温和道:“有劳王妃惦念,一切都好。”
这场春园会不像罗少知以为的那样规矩死板,照日苑里各角落都有人赏花漫步,而非挤在一块儿绞尽脑汁地作对吟诗。
静安王妃虽然出身卑微,但很招后宫的各位娘娘们喜欢,在京中更是广结善友,溪路上陆续有许多人和她问候招呼。
罗少知在一旁被女主角的光芒所笼罩,先是感慨了一番,很快便被远处高台上的世家公子引去了注意力。
她在人群当中看见福祥了。
文承也来了?
目光在高台附近扫视了一圈,没看见文承的身影,罗少知心里没底,琢磨着文承不是不爱来这种人多场合吗。
莫不是为静安王妃来的?毕竟他是系统口中的男二,应当时刻追着女主角跑。
“对了,”王妃也瞧见高台上的福祥了,“今日绛衣侯也来了,罗小姐见着了吗?”
罗少知如实回答:“还没。”
王妃道:“罗小姐来得稍迟了点,方才侯爷称身体不适,应当去雪眠轩暂歇了。”
她问:“小姐可要去雪眠轩看看?”
罗少知呛住。
合着静安王妃也没少听说她和文承间的桃色传闻。
见罗少知面色尴尬,王妃安抚地笑道:“清者自清,本宫相信,小姐并非如传闻所言。你与侯爷之间的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但三年间侯爷并未出面否认过,可见他也并非无意。小姐性情率真,何不与侯爷当面将话说开?”
性情率真的罗少知哑然了。
她已不再是三年前那个灿烂无忧的罗家小姐,文承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温雅纯真的文三公子,自己若再当面纠缠,怕是会给文承气得当场犯病。
见她面有惆怅,王妃柔声问:“小姐可是有什么顾虑?”
罗少知思索片刻,点头道:“王妃可曾听说过侯爷的病症?”
王妃思度:“小姐说的是侯爷的耳疾和癔症?”
罗少知不解:“宫中的太医说,侯爷身患重疾性命堪忧。少知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重疾才会威胁到侯爷性命?”
王妃:“若是耳疾,远不至于此,但若是癔症,伤及心火神智,就难以估计了。”
罗少知颦眉:“癔症成因又是为何?”
王妃道:“或许是遭遇重大变故,导致心神受创,又或者……久毒沉积,积重难返。”
毒?
罗少知后背蓦地一冷。
她望向高台,已经不见了福祥的身影,方才围聚的公子们不知为何也已散开。
高台下方有一棵春树,枝叶茂密,挡着一座幽亭,罗少知似乎在亭边看见了一抹深色的衣角,没等她定睛看清楚,王妃问:“小姐可是担心侯爷的身体?”
罗少知回过神来,定了定神,沉思片刻,她轻声道:“听闻王妃通晓医术,少知……有一事相求。”
她想让王妃看看,文承身上是否有中毒的痕迹。
想也知道,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以文承的性子,没把想接近他的人轰出去就算不错了。
但那人是易雪衣,系统说过,男二对其爱而不得……
或许,文承对易雪衣和旁人不同;又或许,他来这儿就是为了易雪衣。
罗少知一面自欺欺人,一面不是滋味,自嘲自己个儿真是好大的肚量,便是宰相肚子也不见有她这番能撑船。
可文承如今在京中是一尊彻头彻尾的人间瘟神,谁都不敢接近,谁也都不能接近,王妃也感到为难,若罗少知能说服侯爷,她倒是愿意帮忙瞧上一瞧,“……只不过,要想说服侯爷,难如登天,小姐恐怕要费不少心思。”
她能答应,罗少知就已感激不尽,“少知先多谢王妃。”
找王妃问了雪眠轩的位置后,罗少知叫上飞飞,忧心忡忡地往雪眠轩去。
雪眠轩位在照日苑西南,偏僻幽静,临近一面清湖。
当冬日大雪飘落,湖中水天平静、湖岸银白堆积,天地之间万籁俱寂,因得“雪眠”二字。
然而眼下是在春天,山花烂漫,照日苑里百花盛开,许多被风拂凋零的花瓣漂浮在湖面上,平白地流露出可怜的哀意。
苑南轩阁清寂,一间间相邻的精致阁门都紧闭着,罗少知走过两条长廊没找到文承的痕迹,方觉自己笨到家了,果真是多忙多错,刚才就该直接找王妃问清楚文承在哪间轩阁,这样无头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