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第二天,贝老侯爷果然登门造访,向梁丘松说明了与石旭渊说定之事,并邀他到贝家斗妖馆作客。事已至此,梁丘松再恼恨大舅父擅作主张,也不得不客客气气答应老侯爷。
……
三日之后,巳时中。
梁丘松命小狐狸套上马车,载他出门。――以前,梁丘松若是要出去,套马、驾车,都是邹平、周言的活儿。这会子,他怀着戏谑的心态,把这些活儿,一股脑儿都给了小狐狸。你不是很想讨好我吗?机会多的是!
上一世叶潇姗就明白,万事只能靠自己。平常时时留心,遇到那些自己不会,但以后可能用得着的技能,必定会细细琢磨、暗加操练,以备不时之需。这一世,到了石府,小狐狸老早就在观察,驾车的各种机巧了。这一次,虽是第一回操作,但也有模有样。街上的行人,都能轻巧地避开。
经过路边一个馄饨摊子的时候,小狐狸故意勒歪缰绳,马儿嘶鸣一声,从摊子边儿上磕磕绊绊地擦了过去。车厢顿时颠晃起来,梁丘松不防,突然被摇得东倒西歪。
五、六桌的客人都唬了一跳,急忙躲开。六张桌子全给掀翻了,碗、碟儿、汤匙砸了一地,馄饨、汤水、醋汁一片狼藉。
小狐狸“吁――”的一声,奋力地勒紧了缰绳。马匹嘶叫着,前蹄腾起,半个身子朝后一仰,随即,双蹄着地。马车停下了。
客人们骂声一片。
摊主是一个精干、泼辣的中年女子。她把大铁勺往锅里一丢,把左手上,装着半碗馄饨的白瓷碗,往架着锅炉的板车上一顿,气急败坏地走到马车旁边,拉长了脸,扯着嗓子怒道:“喂!你怎么回事啊?不会赶车好好待在家里便是,出来祸害人,可就是你不对了!真是晦气!来、来、来,你来看看,我这好几桌客人呢,全叫你搅和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来拉扯小狐狸的胳膊。
小狐狸急急地下了马车,躬着身子,一迭连声地道歉。那女子看她也不辩解,只一味地伏低做小,赔小心,一看就是个老实、乖顺的(扮老实,小狐狸手到擒来),谅也诈不出什么来,就丟开了她,两手叉腰,冲着车窗嚷道:“喂!丫鬟莽撞、主子有责!别躲在里边装孙子,我告诉你!快赔银子!我这桌子、凳子全砸烂了,全得换新的!做生意就讲个吉利,我这摊子将将摆出来,就来了这么一出,一天的运道就坏了!这损失,你得赔!还有,客人们无端被牵连,他们的帐更得你来付!一口价,十五两!喂!别再装死人了!出来……”
梁丘松最不喜听人聒噪,再加上将才被晃得发晕,愈发不耐烦,懒得再夹缠下去。他掏出银子,也不想露面,只掀起车帘一角,递了出去,打断那女子的话:“实在抱歉,拿去吧。――走吧。”
最后一句,是对小狐狸说的。
十五两,都快赶上馄饨摊子半年所得了。那女子没料到一诈即成,愣了愣,笑得见牙不见眼,忙接过银子,收拾砸烂的摊子去了。
小狐狸连忙上车,扬鞭赶路。脑子里哈哈大笑。你不是要把我一个小女妖,当成大男人用吗?小女妖年娇力弱,赶不好车,累得主子被大大宰了一笔,天经地义!
转过三四条街,马车停在了斗妖馆门外。斗妖馆,是贝家开设的,实质上是一家赌坊。
贝家父子听到动静,已笑着迎了出来。贝老侯爷六十多岁,干瘦干瘦的,比他儿子矮半个头。贝小侯十六七岁,腰间锦带上悬着一个玲珑剔透的,圆形镂纹玉佩。长得白白净净的,眼中闪着一种优越感。今日虽然克制了一些,但是仍然时不时流露出,什么苦头都没吃过的纨绔劲儿。
互相寒暄已毕,父子两人一左一右,热情地把梁丘松朝里边儿迎。小狐狸紧跟其后,趁他人不注意,左右顾盼。
几个人穿过前堂,走到了一段朱漆雕花游廊上,一阵阵老远就听到的,喧腾腾的吆五喝六之声,越发清晰。小狐狸十分好奇。拐了个弯儿,眼前出现了一个大场院。院中有一个直径四五丈,深约两丈的大圆坑。坑中一只黑熊精,和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正在打斗。大坑墙壁、底部都筑有厚厚的铁板,顶部筑着一个圆形的铁栅栏。大铁坑中透出炕人的热浪。显然是想让打斗越发精彩,在铁坑下边的地道中,燃烧了薪柴。
此时,那男子气喘吁吁,脸上已然挂彩。黑熊精正龇牙咧嘴,一只大掌呼来。那男子反应敏捷,身子突然一矮,险险躲过,着地一滚,迅速闪走。
铁坑边聚了一大群人,皆是年轻男女。随着大铁坑中的情势变化,一阵一阵地喝彩、叹息、大吹口哨,声音震天,群情激昂。没有人留意到梁丘松他们几个。
地上摊了两块灰色的厚布,分别用毛笔写着又粗又大的字:黑熊精、薛志。灰布上都丢了一堆铜板、碎银子、元宝。
那是众人下的赌银。
贝老侯爷笑道:“梁丘公子,这黑熊精还是去年在石府买的。它可是是个大功臣。它一出场,馆里必定爆满!老朽对公子,满怀感激。待会儿,可要多喝几杯啊。”
梁丘松朗声笑道:“好说、好说。”看了一眼笼子里,那个叫做薛志的男子,心里头有几分反感,“贝老侯爷,我记得,斗妖馆里赌的,一直是妖物之间相斗。什么时候改成妖、人斗了?”
贝老侯爷笑道:“梁丘公子有所不知,这个薛志,是我们贝家的一个下人,特别喜欢偷东西,屡斥不改。前些日子,他胆子越来越大,又偷了家里一件十分珍贵的宝贝,老朽才出此下策,以作惩戒。”
梁丘松舒坦了一些,道:“原来如此。”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顺着游廊往前走,又穿过一个大场院,到了第三进院子。
进了一间花厅,落座、看茶。
第一进场院里的暄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