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最后一本,望望着灼灼烛火即将燃尽,唤玉漪进来添灯。
玉漪沏了一壶新茶进来,见案上折子早已收拾齐整,讶道:“王爷今夜这么快就阅完了……?”
“嗯。”天南星起身走过来,似是解脱地浅浅一笑。
玉漪嘟嘴:“还以为像往常一样,非要弄到天明才收手,就新沏了一壶,这不,白白浪费了!”
“正有些渴。”天南星善解人意地笑笑,接过茶壶,翻开一个小杯,自斟慢饮。
玉漪以袖掩面,微微一笑:“王爷别勉强,一会喝多了茶,睡不着又该怨奴婢了。”
天南星端着杯子慢抿,问起清寒:“孟小姐跟着你学刺绣,有进步么?”
玉漪脸色微变:“孟小姐的刺绣功夫,可比不上孔小姐呢。”
天南星笑着颔首:“她的性子又急又倔,争强好胜,绣的好不好两说,主要是磨磨她的锐气,不负君朔兄所托。”
玉漪不满道:“孟小姐一来,王爷成日里费心。”
天南星抚抚心口,笑道:“齐王府早就有个叫我费心的,遇到什么都是有惊无惧。”
玉漪知他所指是墨竹,忍不住扑哧一笑:“那孟小姐添堵的功夫比不上小爷。”
“放肆,小爷的闲话,也是你说的?”珠玉帘子一动,赵季礼手中拿着一封信,迈步进来向天南星行礼,“王爷。”
“舅舅……”玉漪知道自己僭越,不由红了脸。
天南星笑道:“这么晚了,还没睡?有什么事让底下人跑一趟就是了。”
赵季礼恭敬地将信呈上:“孟将军的亲笔信,老奴不敢耽搁。”
天南星接过,展信一阅,笑着递还给他:“你看看,可怜天下父母心。”
赵季礼阅了信,知原是私事,来信问孟玉娇过的好不好,心下松了口气,捋捋胡须:“孟将军在信中提及孟小姐的婚事,此事,老王爷在世时也提过,促成小爷与……?”
天南星凤目一沉:“本王心里有数,时机不到,缓缓再议。”岔开话道,“这几年府里开支不大也有了些积蓄,废园空着也是空着,不如修缮一下,加建藏书阁。”
赵季礼道:“老奴明日就差人去找信得过的匠人。”
天南星道:“托给你主理,不必铺张,修的简雅些即可。”
赵季礼恭顺地点头:“是。”
玉漪将天南星之前细微的不悦纳入眼底,待他们说毕正事,从旁道:“夜深了,王爷早些休息?”
天南星的脸上恢复了恬淡的笑意:“还没睡意,屋子里闷,我去园子里走走。”
夜深人静,月华如练。
天南星舒展了一下四肢,背起手在园子里慢步,倒觉得有几分忙里偷闲的自在。不觉来到舜华斋小院,回过神待退出去时,听见屋内传来一声叹息。
灯辉渐明,倩影落窗。
天南星一怔,静望着不走。
一剪影子端起绣花绷子,上下舞动着针线,绣了一会却又停了,许是在出神。
天南星看着清寒的身影,忍不住笑起来,这一笑就惊动里头,衣声綷縩,不一会儿,秋容领着两位婢女推门迎了出来,一见是王爷,忙敛衽行礼。
天南星抬抬手示意免了:“这么晚了,她还没睡?”
“原是睡下的,这会不知怎么又起了。”秋容含笑,竭力邀迎,“王爷进来坐一坐?孟小姐此刻也无睡意。”秋容心中打着算盘,王爷深夜到访,一定是对孟小姐有意,他日若迎娶孟小姐,她在舜华斋里可就是王妃跟前的侍女了。
秋容走在前面,热切地引着齐王进屋。
清寒穿着牙色寝衣,外罩茜红宽袖短衣,坐在窗下穿针引线。
天南星笑盈盈道: “你不睡觉,在绣什么?”
清寒沉默不语,只做手上的活。
天南星道:“哟!这只小鸭子绣得挺好……”
清寒拿针一阵乱戳,认真纠正:“这不是鸭子,春柔说是鸳鸯!”
天南星轻笑:“差不多,绣好了,送我?”
清寒道:“玉漪刺绣了得,你喜欢什么就让她绣!我已寸步不离房,该抄的书都抄完了,这东西也绣得七七八八,你来,还想要我做什么,索性一次说清楚!”
天南星不料她竟憋着一肚子气,避开舌锋,道:“你身上的伤都养好了吗?”
清寒冷然:“不好,能这么坐着绣花?”
“我好意进来看你,你句句针锋相对,算了,后天,别随本王出府游玩了。”
天南星板起脸要走,清寒忽地起身追来,伸手扯住他的袖子:“等一下——”
出府游玩?清寒想到可以离开,浑身的血沸腾起来。
天南星转过头见她发披香肩,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心念不由一动。
清寒撒开手退了两步,态度急剧转变:“你刚才说……要带我出府?”
天南星点头:“趁天气不错,可以去近郊登山,不过,孟小姐应该并无此意!”
“有!我有!放心,这个……这个我赶在出行前绣好!”清寒忙将绣花绷子捡回来,“你看,还差半片荷叶。”
天南星扯句空话逗她,她却如此当真。当着面也不好驳了她的兴致,含含糊糊地先应了下来:“你真想出游?”
清寒道:“锦袋送你,出游带我!就这么说定了!”
天南星点头,坐在这里用了些点心,便离开了。
清寒待他一走,忙唤秋容进来,把这些日子在齐王府里吃过的糕点名报了一遍:“你去厨房叫人多做一些!我要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