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欢喜萧辰,本想在他的撮合之下,二人能在一起,却出了变数,自己时日无多。由不得多想,临终之际,范有道闭目喃喃:“阿辰啊,你的杀父仇人权位太大,不是你能撼动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根基深稳,手下高手无数,你连他的身也近不了。不过有一人可以与他抗衡,元帝的子嗣之中,我看也只有他的品行,够资格做天下的霸主??”
孟玉娇惊诧:“阿爹,你在说什么?”
范有道呼吸加重:“我说只有他,寄养在金溯的天南星够资格??”
萧辰蹙眉道:“天南星?天南星是元帝之子?他不是齐王与朱妃所出吗?”
范有道摇头:“天齐毕生所爱,唯墨佩兰一人,哪有什么朱妃?朱颜嫁入齐王府之前就怀了龙种,咳咳,天南星这些年韬光养晦今时今日的实力,再拿出麒麟剑,振臂一呼,你的大仇得报就指日可待了!”
孟玉娇哭道:“阿爹,别说了,你流了好多血??先找大夫??”
范有道颤巍巍地抬手抹去孟玉娇的眼泪,慈爱地望着她:“阿娇呀,爹爹当初留给你的东西要好好保管。”
孟玉娇点头,泣不成声:“阿爹??”
范有道抬头望天:“我好想再吃一次阿娇做的水煮辣子皮花生,还要一坛好酒??”
孟玉娇刚想说什么,空空忽携孟君朔赶至。
范有道精神随之一振,对空空瞪眼:“你小子怎么才来?”
空空苦笑:“甩开那一大帮子人,不是那么容易的!”
范有道关照:“你小子日后不准作弄阿娇,要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空空尬笑道:“我岂敢作弄她,疼她还来不及。”
范有道忽然老泪纵横:“当年,就因我迟了一步,让那狗畜生糟蹋了我的乖女儿。”
空空脸色骤变,强忍住心中的痛,宽慰道:“往事休提,贞姐不会怨您的。”
范有道颔首,看着孟玉娇:“这一次阿爹来得及时,没让我的乖女儿受伤,我死而无憾了!”他欣然地仰面望向蒙蒙亮的天空,双眸精光大盛,脸部肌肉舒展开来,满是安然的笑意,深深地阖上了双眼。
“阿爹,阿爹——”孟玉娇悲痛欲绝,“阿爹——你醒醒,别撇下我,不要撇下我一个人!”她伏在老爷子血迹斑斑的身子上号啕大哭,“你说过要教我做菜,我好笨什么都不会,我什么都不会??”
空空扼住孟君朔静默地立着,双眼里满是红红血丝。萧辰沉默地低着头。
孟玉娇嚎啕大哭,回想范有道昔日如父一般对她的教训关怀,在她危难无助的时刻挺身而出送了性命,心也跟着他死去了大半。
孟君朔锐利的目光审视着萧辰和空空,向孟玉娇问道:“小妹,他们是谁?”
孟玉娇不答,许久,抽泣着对空空道:“你放了我的兄长吧!”
空空无奈道:“我也不想挟持他,可是那边有几百号人候着我们,他一声令下,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孟玉娇哽咽:“不会的,你也看到了,兄长是来救我的,他不是来杀我的。”
空空这才松开孟君朔,向他拱一拱手道:“形势所迫,多有得罪。”
孟君朔冷哼,走到孟玉娇面前,蹙眉问:“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是你结识的枭匪?”
孟玉娇道:“兄长,你别问我那么多,总之他们不会伤害你。现在我只想把阿爹送回属于他的地方,孟府我断不会再回去!”她向着孟君朔跪下,“我求你放我们走吧!”
孟君朔一愣忙去扶她:“小妹,这是干什么,你先起来,你起来再说!”
孟玉娇久跪不起,孟君朔无奈地叹道:“你让为兄如何向父亲交代?”
孟玉娇含恨,咬了一咬下唇,决绝道:“兄长告诉父亲,他的不孝女死了,便是。”
暴雨唰唰地落,刷得天色逐渐苍白。
清寒坞钥策马奔逃十二时辰。
天黑前离开了地狱谷的地界,踏入一片死亡荒漠。
清寒弄些干枝堆放在一起,点燃了篝火。
坞钥坐下来,分给她水和干粮。
寒凉的晚风夹着细小沙砾吹打在脸,肌肤干裂微微生疼。
清寒拿着一根长树枝戳一戳火堆,好让下面未燃烬的枯叶烧得更透一些。
坞钥深呼吸,笑道:“外面的空气就是不一样啊,新鲜!”
清寒淡淡道:“外面的世界,没你想得那么好,何况我们在荒漠,能不能活着走出去,也是未知之数——”
坞钥不以为然:“你嘴里就出不来好话,怎么老盼着我没活路呢?我就不信世上还有比地狱谷更讨厌的地方!”
清寒不愿争辩,岔开话问:“火是你放的?”
坞钥得意洋洋:“不止如此!我打开了所有牢房的大门,把那些犯人都放了,恐怕现在,几位师姐还忙得不亦乐乎,没功夫来追我们哩!”
清寒脸色骤变:“什么?他们或能有条活路,你这样一做,不是提前送他们去死?悄悄走便走了,何必多此一举?”
坞钥遭到数落,十分不悦:“不利用他们作挡箭牌,能这样轻快脱身?”情绪颇为激动,“我早就想一把火将地狱谷烧个一干二净!你们在外面逍遥快活,让我成日里看管犯人,一步也不能踏出圜土台,不知究竟是谁看管着谁?我受够了,拘着我还不如去死!”
清寒这才意识到,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她在外奔波偷鸡摸狗的日子,不是坞钥想得那般快活,九死一生,苦不堪言,而坞钥得憋闷发狂也是她能够感知的。
清寒躺下,静默地仰望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