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夏还不知道她的态度被贺霆云评价为“敷衍”。
如果知道,她定然要对他翻个大白眼。
以前每一回通话,从看到来电提示的那一刻,她的眼眸就倏地亮起。放下自己手上的事情,欢欣雀跃地接起。
百般用心找话题,想要多听听他蛊人的声音。
最后回应她的只有清清冷冷的三言两语。
“吃完饭早点睡,今晚得晚回,乖。”
“我知道,回去说。”
主动打电话的人是他。
被动承受痛苦的人却是她。
所有的热情和期待,都被他刻在骨子里的克制和冷静劈头盖脸地浇灭。
实际上,她也并没有什么“回去说”的机会。
有的时候,表达欲只在特定时间如昙花一现。
通话一旦结束,她就会枯萎。
还有的时候,难过于从他的言语中的不到回应,她不愿再多说话,只想和他撕咬和接吻。
想靠最原始的动物欲望,试探他冰冷的心底是否有爱意。
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特殊。
她一日复一日地期待,能走进他心底的一天。
最终还是清醒地停下了步伐。
有些紧闭的门,是没办法靠一个人叩开的。
分明是心意在绵长中被无声消磨殆尽,是一次次在期望中迎来失望,怎么就成了敷衍?
如今“敷衍”的席夏正安逸地靠在江莱的副驾上,右手圆珠笔一圈圈打转,左手捏着叉子,边吃柚子,边研读着华海那家话剧剧团发来的资料。
无非是和曾经的他一样——把自己的事情放前,把别人的心意放在后。
仅此而已。
“我还以为得年后才有新工作呢。”席夏长叹一声,翻过下一页,“别人都是老板PUA员工,你是反向PUA我啊。”
没错,江莱就是她的超能经纪人。
骆怀薇才帮她和话剧团牵了线,江莱就立刻展开了高效的沟通。不仅在放假前夜就确认了对方的合作意向,还一并要来了相关剧目的资料。
早晨接到她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她居然还考虑到她喜欢纸笔写画,抽空打印纸质版资料带了过来。
“瞧,这纸都还发烫呢。”
这个女人的行动力,恐怖如斯。
“我这不是怕你路上无聊嘛,提前熟悉,对整体风格有个大致把握,等签完合同,进剧组跟两次排练再写也来得及。”
江莱余光瞥见她转笔的速度变慢了,打开车载音乐,播放她专门挑过的能放松心神的纯音乐歌单:“看不下去就先不看了,过年了,放松点。还是说,你那位老公又说什么惹你不开心的了?”
“没有呀?”席夏停笔,“他就问我哪天回。”
说完,她愣了一下。
半个月前的纪念日,她还会因为接连三日没收到他的消息而痛苦,如今他主动打来电话也不再令她心神慌乱。
她的心境是真的在一点点改变。
“你最好是。”江莱轻哼道,“以前有些话我不敢说,现在你看上去想开点了,我必须要说两句。”
席夏侧目:“你说。”
“我觉得贺霆云这个人啊……”
江莱看她,手握紧方向盘。在踩下油门的那刻,将心中多年的不满震声表达了出来。
“——他太影响你的事业了!”
天河集团一年多少亿的营收流水,江莱都不在意。无论结婚还是离婚,财产预计怎么分配,那都是贺霆云自己的事业,与席夏无关。
只有临江仙和她的音乐工作室,才是她的事业。
是她一生安身立命的存在。
“确实,我同意。”
席夏轻笑,脑袋随着音乐节奏上下摇晃。
回忆起产出极其底下的这三年,笑意里藏着一缕似有若无的苦涩。
心里话终于说出来了,江莱松快了些:“当然,你也知道这话有我的立场和私心。毕竟给我发工资分红的人是你,而不是他贺霆云。”
“莱莱姐,别这么说。”
席夏摇头,“你和怀薇从来没有因为这三年我糟糕的状态而疏远我,难道不是希望,我能早点想通,快快乐乐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吗?”
江莱鼻尖一酸。
她扭头恰对上席夏漂亮温柔的眼眸,倾诉欲瞬间爆棚。
“说真的,一开始我对他没这么大意见,有人能把你从失去林江的沉痛里解救出来,我很感激他。”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好像从一个困境走进了另一个困境,被困在一座光鲜亮丽的豪宅里,变成了只有男人能给你上发条的失去灵魂的木偶。”
席夏转头看她,嘴唇翕动:“难为你了……忍了三年才肯说这种狠话。”
“怎么?嫌我毒舌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江莱目光扫过后视镜,眉梢扬起,“只要牵扯到他,你就心不在焉。后来你连歌都写不出来,他心疼过吗?夏夏你呀,不止有老公,还有那么多歌迷在爱你等你呢。”
“我哪敢嫌弃你哦。”
席夏叉起一块柚子塞到她嘴边,堵住机关枪一般疯狂输出的语言子-弹:“我是觉得你的形容辛辣又精妙,得记下来,有机会写进歌里。”
“行,好好写,我就不收灵感费了……妈耶,我爸买的这个柚子确实好吃,再喂我一块。”
“没了。”席夏吃掉最后一块,举起空盒示意,“说起来,他们这剧本真的很好!刚刚就想说,被你突然提贺霆云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