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有资格做母亲?或许她想要逼死自己的想法从来没有变过。只不过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再想亲自动手了。
席夏低头调整着呼吸,耳畔传来紧张的声音。
“姐姐?你没事吧?”从包厢里出来的丞璨看到她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紧张地蹲在地下,“妈——”
席夏抬手抓住他的袖子,松手,摇头。
“我没事,不用麻烦丞律他们,让我缓缓就好。”
丞璨看了看她,转身拦下一个路过的侍应生,请对方端一杯热水来,然后手足无措地在她对面蹲下。
席夏按着太阳穴,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蓝牙耳机塞上。
她深知自己又进入了一种应激状态。
来到华海后,她和许医生在线上聊过,视频沟通时许医生曾提过一次,他觉得席夏的状态并非只有贺霆云一个诱因,那时她沉默着回避了一下。
她惊讶于许遥风的敏锐。
是的,贺霆云只带她走出了得知林江去世的那个梦魇。
而席芷方是另一个。
她找到自己这两天给话剧写的配乐demo,播放。
音量开得很大,帮她驱散着那夜缠绕着她的话语。
她之所以答应和曲导合作,也是因为看到了公主与帝后决裂的初稿。
渴求被爱的公主义无反顾地切断了血脉逼迫的所谓“亲人之爱”,在囹圄中悄无声息地丰满自己的羽翼,将自己变成了让父母亲忌惮三分的利益集团。
有了胆识,有了力量,她的所求才会成为彼此交易的机会。
而不是任人拿捏摆弄的花瓶物件。
以前有很多人说临江仙的歌给了他们无限的力量,如今她在困顿中也同样从文字中得到了力量。
力量。
不妥协的力量。
她需要力量。
席夏在音乐中渐渐平息了情绪,揉了揉眉心,准备重新把这个不要脸的“母亲”送进黑名单,再彻底删除。
很快,她的另一条又跟了上来,是一张名片。
席芷方:[真没意思,你拿去吧,对了贺霆云最近找我打听事情。]
席夏动作一顿。
席芷方:[他好像在查你和梅筠之间的事情,还问我那天在天河楼下和你说了什么。你说,要不我跟他说你厌倦他了,想换其他男人,怎么样?]
席夏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面无表情点开语音:“请随意。”
贺霆云签字离婚都不眨眼。
听这种话能有反应,算她输好吧。说她已经换了十个了,她都无所谓。
-
贺霆云驱车回到公司,从抽屉里拿出那瓶限量香水,拧开,朝自己的鼻尖轻轻扇了扇。
调香师所说前调清甜,尾调悠长,他一概闻不到。
具体什么时候彻底失去的嗅觉,他已经记不清了。大约就是高考前一个月,他去找梅筠询问学校传疯的那个“他害贺夫人流产”的谣言,不曾想她情绪骤然变得激烈,要与他发生肢体冲突。
他一米八六的身高,力量在她面前也是绝对强势,没有必要因为这件事,闹得鸡飞狗跳。
所以贺霆云隐忍了下来,不还手,转身就要走。
没想到走到楼梯前,有坚硬的物体重重砸在他的左肩,贺霆云迈出的一步没有站稳,整个人失去重心摔在了楼梯上。
昏迷前的最后一眼,是梅筠凌乱的头发,身上曳地的毛毯,和颤抖的双手。
还有满地四散的花瓶碎片。
“轻微脑震荡,CT未见出血,只是有肿胀。”医生看着他的检查结果,向他确认,“颅脑外伤确实有造成嗅觉失灵的可能,尤其是伤处在前颅,靠近嗅球和神经这里……但不排除是心理作用,我们再观察一段时间。”
这一观察就是一个暑假。
无数刺激、针灸治疗都安排了,按部就班的嗅觉训练,就连嗅笔检查也在不同医院做了许多次。结果都没有任何好转。
好在高考体检在受伤前就已经完成,对他没有任何影响。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在宛京唯一一家拥有嗅觉诱导电位仪器的医院做检查。
也是那天,他的嗅通路核磁结果出来了。
——确定嗅神经破坏。
“霆云。”贺延周将他从诊室里拽出来,苍老的脸上难得有些慌张,“你梅阿姨……她也不是故意的。”
贺霆云看着这个姑且可以称作自己父亲的男人。儿子意外受伤,当爸的第一时间让他不要追究始作俑者的责任。
他第一次知道心如死水的含义。
多么神奇,在母亲离世后他的心就已经如水一般平静,过了这么久,这潭活水才终于死掉了。
“医生说了,你还年轻,还有恢复的可能。”
贺霆云纠正他:“是有恢复部分功能的可能。”
那只是解答完一切问题,最后开导他的一句。
其实已经定性为不可逆的损伤,他并没有抱任何能够恢复的希望。
贺延周讪讪道:“这件事……这件事爷爷和爸爸都会帮忙瞒下来,医生也是你爷爷的战友家里人,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失嗅的事情的。咱们回家吧,回家好好养伤。”
贺霆云眼眸发冷。
瞒下来,他们当然会想瞒下来,家丑不能外扬,在家里起冲突致伤,会影响贺家的风评,风评下滑,连带着股价也会受到影响。
而急着将他拉出来,让他回家,无非是不想让他进行下一步——定伤定残。
仅仅是为了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