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渺之事一出,沈峥也随之忙了起来。
他一个武将插不上什么话,却也不得不充当第三方来维持朝堂上的平衡,阻止太子与李丞相之间一触即发的战争。
太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力主南山诗案不过是桓武皇帝疑心过甚断章取义,如今时过境迁,也该还天下文人言论之自由,否则如何还有忠臣敢于直言纳谏?
可他这么干,无异于是推翻了桓武皇帝的决策,更是打了当年主办南山诗案的李丞相的脸。
朝中老臣也对此事多有不满,能从桓武皇帝手下全身而退的也多半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直言他们这辈人只是老了不是死了,恨不得指着鼻子去骂太子不孝忤逆祖宗。
参太子的折子雪花似的往皇帝的御案上飞,皇帝也不看,转头就移到了太子的书桌上。太子每日都要花大量的时间阅读各方的意见,或夸赞或支持,再一一批注评价。
如此他还不满足,还要拉着丞相、沈峥与二皇子组成四人团体,开完朝上的大会还不算完,还要去开小会。沈峥四舍五入是个哑巴,二皇子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格,这俩人的意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就又变成了太子与李丞相的斗争。
丞相大人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面上不动声色,唇枪舌剑据理力争,时常让沈峥暗自感慨姜还是老的辣。太子也不多让,他原本就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如今皇帝日渐放权给他,他也慢慢尝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甜头,从前能忍之事放在如今一点就炸。两个人你来我往,一直不能决断。
其间沈峥托了二皇子的福,在寿康宫见过一回皇帝。他身体虽重,精神却很足,连沈峥与二皇子进门时都抱着吕贵妃不肯放手。沈峥等说是来探病他高兴得很,可一提起正事他便嚷嚷着头疼,又把沈峥等赶了出去。
这事前前后后闹了快一个月都没闹出结果,谢雁清仍旧被关在大牢里。
不知道怎的,沈峥总觉得陆婉吟在这件事上有着超乎异常的关心。可他问起时,她又不说是什么缘故,只告诉他谢雁清在她家书院读过几日书,与她有过几面之缘。
沈峥疑心了几个晚上,生怕谢雁清与他娘子有旧,可反复观察了几日,又觉得自己多想。
他一贯急陆婉吟所急,想着不如去探望一下谢雁清,没想到这次不成,他连牢门都没进去。太子爷这次下了死命令,生怕事情还未定下谢雁清就出了意外。
想到之前冯永年的惨状,沈峥最终还是决定算了,又灰溜溜地回了家,预备下次再战。
这些时日一件事接着一件,见了大牢沈峥才想起惨死的冯永年。他派去的人再没给过回应,陈虎那边也没了消息。数十个女孩的性命就这么水过无痕,似乎除了沈峥,再没有人记得她们的存在。
这些时日沈峥一直想起陆婉吟和他说的,终于在这一刻明白了何谓命比花轻。
从前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了他身上,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空空荡荡无处落脚的感觉了。
原本他也想过像别人一样,糊里糊涂地忘了算了。可每次想到除了他之外,这个世上可能不会再有别人记得了,他又不忍心。
陆婉吟这些日子也是百般纠结为难,她开心的时候多,想不通的时候少,这种阴云弥补暮霭沉沉,甚至于看不清前路的时候更是几乎没有。
她最生气的时候恨不得想敲开陆琰的脑袋看一看,有什么事情不能和她面对面坐下来好好说,非要出这种哑谜给她猜。
联系这些日子有关谢雁清的传言,陆婉吟百分百之百确定有大事要发生,可真要说发生什么,她又一片茫然。
这种卡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实在让人难受,陆婉吟气急了就在心里痛骂陆琰,骂过之后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活生生一对苦瓜。
可问起对方的时候,两个人又选择避而不答。沈峥是无法用语言描述,陆婉吟是有苦说不出。
她闲着没事,只能没话找话。见沈峥面上似乎是在出神,笔下却不停,好奇地凑过去看,没想到这么一眼还真让她看出了几分趣味。
纸上是她的一副小像,不过寥寥几笔,还真有七八分相似。陆婉吟与沈峥相处多日,只听吕含说过一回沈峥善花,亲眼见还是第一次,大感有趣:“真好,真人似的。”
沈峥原本是无意之举,没想到得了陆婉吟一句夸奖,颇感不好意思:“我画的不细,你若喜欢我给你好好画。”
“喜欢,侯爷有大才。”陆婉吟拿着那一叠纸一张一张看下去,发觉除了人的神态十分传神之外,人的动作也惟妙惟肖。这几张分别是正在弯腰开库房门的陈伯、坐着吃面条的小叶,以及在抠脚的吕含……
只有一张不同。
这张画比别的都精细,却既无动作也无神态,只有一张大脸映在当中,拿出去当做通缉令上的人像也不为过。陆婉吟瞧着这人面生,便俯下身去问沈峥:“这是谁?”
“这是冯永年。”沈峥见她不解,耐着性子解释:“我怕日子久了,就没人记得他是什么样子了,还不如早点把他画出来。放在这里,我便始终记得,此事还未完。”
他说起来云淡风轻,陆婉吟倒是心疼不已。
多少人恨不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有沈峥,像个傻子。
陆婉吟怕沈峥伤怀,不愿再提起此事,就想转移话题。她见沈峥画的逼真,便问沈峥道:“侯爷能不能帮我也画一个?”
她开了口,沈峥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画什么?”
“我想想”,陆婉吟盘算了一下,“我要海棠。”
她见沈峥拿纸欲画,赶忙去拦:“你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