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大人的家信里十句话有九句话都是骂姚漪的,要么是说姚漪为了美不肯吃饭饿着孩子;要么说姚漪娇气整日里寻汤问药弄得东宫鸡飞狗跳,恃宠而骄的名声从京城传到江南连他都被人笑话议论,再就是见陆琰夫妻恩爱,同她抱怨姚涵的婚事不顺,她作为长姐也不肯上心。
姚漪气得要命,为着孩子又不敢哭闹发泄,只好硬生生忍了下去。按照她的猜测,姚大人如此,多半不会愿意陆琰再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干脆越早打发了陆琰越好。
想到从前在书院时陆琰拿她当陆婉吟一样看待,姚漪就觉得对他不住:“我虽然不清楚户部如何,但我知道若是想登阁拜相,还是礼部更好。爹爹若是肯办,我再去求求太子殿下,未必不能给陆二哥哥寻个去处。只可惜……”
陆婉吟连忙拦她:“这就很好,姐姐快别为了他操心。”
沈峥的立场不明,陆琰作为沈峥的姻亲,还是越少和太子、李家搅和到一起越好。
姚漪话虽如此说,可若真要让她同太子开口,她也未必就敢,心下更觉无奈:“只要陆二哥哥肯吃苦,过几年在地方上熬个资历,将来也是一府之尊,也用不到我什么,横竖还有他岳家相助……
她这话陆婉吟没法接。她不知道陆琰对是什么打算,有没有登阁拜相的雄心壮志,只知道陆琰的家信日益夸张,十页里九夜半都是写梦周如何如何。如何如何好看,如何如何体贴,祖父如何如何喜欢,其语言的肉麻程度让陆婉吟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祖父喜欢不喜欢她不清楚,但是看起来陆琰是喜欢的要命,岳家于仕途有没有助益恐怕他根本顾不上了。
除了他们家,其他新婚夫妇蜜里调油如胶似漆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何况在陆婉吟看来,陆琰原本就是个呆子,被人家吃定拿捏也不奇怪,碍着姚大人的眼更不奇怪。
但毕竟陆家拒绝的是姚漪的妹妹,陆婉吟也不能和姚漪这么说,只能假装无意提起:“姚三妹妹的婚事怎么样了?定了哪户人家?”
她不说还好,一说姚漪更觉生气:“还定哪户人家?哪个人家愿意娶个菩萨回来供着?依我看,她就是这辈子不嫁人,我爹也一样笑呵呵地把人捧在手心里。”
想到姚涵又想到自己,姚漪也觉得难过:“家信厚厚一叠,没一句是问我好不好的,只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口口声声说为了好看不肯吃饭,我若能吃下去我愿意这样饿着吗?我如今这样好看吗?我做母亲的,会不想自己的孩子好吗?”
陆婉吟见她眼眶都红了,立刻劝说:“得了得了,都是我不好,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好端端地说这个做什么?”
谁说天下的儿女都是父母的债,也有不少儿女上辈子欠了父母的不少债,比如姚漪,又比如沈峥,以及某种意义上的陆琰和陆婉吟。人生在世,谁能说清楚是谁欠了谁的。
她又劝了姚漪几句,待姚漪擦干了眼泪时,乐阳公主就进来叫她们吃饭了。出了那闷热的屋子陆婉吟才觉出外边空气的清新,吃过饭也不想回去了。
公主的兴致极高,拖着陆婉吟同她堆雪人,又拉着好些宫人婢女同她们打雪仗,玩到天黑都不肯回去。
姚漪站在廊下看了两眼,也觉得高兴。只是她冷得不成,又忍不住操心:“差不多就好了,仔细冻着。”
乐阳正兴奋地叫人点灯,哪里肯听:“阿嫂你先进去吧,等言若哥哥来我们就回去。”
她话音才落,就见沈峥从外边进来:“那臣来得不巧了。”
他谈了一日的雍州雪灾已是头昏脑涨,为着皇帝生病那屋里又点了不少火盆,混着吕贵妃的脂粉香料,味道实在不算好闻,再加上昨日喝了酒,他一日也没吃下去什么东西。这会儿出来才觉得好受了些,见陆婉吟玩得开心,就多看了几眼。
他同姚漪担心的差不多,正准备再等一阵就去打断,倒不想听见乐阳公主这一句。
乐阳听他语气含笑,知道他不生气,也跟着凑趣:“可不是不巧,你来了阿嫂就要回家了,哪里还玩得成?”
姚漪听见这句也跟着着急,她难得见一回陆婉吟,正是不舍得的时候,挺着肚子就要过来告别,吓得一边的蕊儿连忙去扶。
陆婉吟看着那边结了冰的地面也不敢让姚漪再往过走,见沈峥还在同乐阳说话,便赶了过去同姚漪告别,见姚漪要往她身边凑,又赶忙往后撤了一步:“我这会儿身上都是湿的,可别冻着你。姐姐放心,我们日后还能见的。”
姚漪无奈,含着泪点点头,目送她跟着沈峥出去。
过了这么一日,早上那种存在在两人之间的尴尬已经荡然无存,只是陆婉吟仍然不知道和沈峥说什么。她正酝酿着要开口,不防脚下一滑,双脚分开直直劈了下去。
沈峥似乎没在看她,却不知道为何反应奇快,伸出双手又将她拎了起来。
陆婉吟才一站稳就止不住地笑,沈峥也觉出这个动作的好笑,像被她传染似的笑了起来。只是宫墙之内不敢高声,他俩越笑越觉得对方滑稽,好一阵才停下来。
这下陆婉吟也不必费劲心思搭话了,又害怕摔倒,自己主动去挽了沈峥的胳膊借力。
沈峥仍然止不住笑:“我见你和乐阳闹了半天,你也不嫌冷。”
“哪里还顾得上?”陆婉吟长这么大头一次见雪,早在见雁儿玩时就按捺不住了。若非今日乐阳公主拽着她,恐怕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
只是此间天堂仙境是彼方的人间炼狱,想起姚漪说的雍州雪灾,陆婉吟就笑不出了:“侯爷要去雍州了吧?”
“嗯”,见她晓得沈峥也不意外,太子这些日子对此事重视万分,这会儿还在寿康宫同二皇子议定细节,这个阵仗姚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