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山村在不动山底下,依山傍水,村居错落。村民们世世代代被不动山的山神庇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质朴而平淡。
今天是山神娶妻的日子。
死了三天的林妙有坐在木屋内。
木屋没有窗户,只有一扇一人宽的门,门外落了一把大铁锁,挂着锁的铁链子如同绞颈的白绫,在门上死死地缠了好几圈。
把守在木屋外的男人看了看天色,时辰已到,他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啪嗒一声,铁锁被人打开,吊死鬼一样挂在一边。
“惜娘,你进去给翠翠妆点,动作快点儿,千万别误了时辰。”
“知道了知道了,还不能让我跟女儿多说几句话了!”
男人讷讷:“这不是怕山神大人发怒嘛。”
妇人不耐烦,瘦削的脸上挂着几珠冷汗,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我进去了。”
木屋内一片黑沉沉,恍若张开血喷大口的巨兽,只要有人踏进一步,便会被这不见天光的黑暗顷刻吞吃掉。
惜娘提着篮子,冷汗从她光洁的额头滚落,浸湿衣领,她屏住呼吸,心一横眼一闭,胆战心惊地踏进去。
门被关上,吱呀的一声。
惜娘点亮桌面上的烛台,昏黄的光霎时填满整间屋子。
被五花大绑,捆成粽子的林妙有直勾勾地盯着妇人瞧。
惜娘被她看得心慌慌,强装镇定:“傻子你别这么看着我。替翠翠嫁给山神大人,这是你的福气!”
她把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好,常年劳作的妇人力气很大,惜娘一把把林妙有扯到梳妆镜前,按着她坐下。
木梳顺着柔软的乌发梳到发尾,粗糙的布满老茧的双手灵巧地挽出一个新嫁娘式样的发髻,接着拿出一朵红色的绢花簪在林妙有的发上。
林妙有长得是很漂亮的,琼鼻杏眼,唇赤如丹,眉目之间氤氲着可人的娇俏,清丽若三春之桃。哪怕是个傻子,也像个精致的陶瓷娃娃。
惜娘左右瞧了瞧,觉得寡淡,又往她头上簪了支纯金的蝶逐牡丹簪。
“便宜你了。”
惜娘心疼自己的金簪子,“这可是给翠翠准备的头面。”
到底是心虚,妇人忍不住碎碎念:“你别怪我,你爹死了,你一个傻子本来也活不下去。不如替翠翠走这一遭,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铜镜里的少女一动不动,听了她的话也没什么反应,如同任人摆布的木偶,漂亮的杏眸睁着,瞳仁漆黑,呆滞无光。
惜娘开始往林妙有脸上搽胭脂,苍白泛青的皮肤冰凉,不似活人肌肤温软。
她打了个冷颤。
妇人手上动作不禁加快,在林妙有的脸上重重一抹,少女脸颊两边潦草地被胭脂搽出两团夸张的红晕。
红盖头一盖。
惜娘不敢多待,收拾了篮子,就要出去。
守门的男人奇怪:“惜娘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无人应声,男人挠了挠头。
饿。
好饿。
林妙有下意识地吞咽,黑漆漆的眼珠子一转,显露出些贪婪。
她已经饿了三天了。
林妙有迫切地需要进食。
送亲的队伍吹吹打打,锣鼓震天,喜轿被轿夫抬着送到不动山的半山腰。
山道两边的树影繁乱,张牙舞爪地缠成一团。暮霭沉沉,傍晚的林子透不进光,往里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轿夫们将轿子停稳。
吹唢呐的把唢呐一停,喜乐戛然而止,道上只剩下轿夫们粗重的喘息声。
一团灿烂的金光忽然浮现在半空,口吐人言
“神灵显应,赐福于尔。”
话音刚落,光芒大盛,众人只觉浑身一轻,神清气爽,常年劳作的沉疴宿疾仿佛一扫而空。精神焕发。
带头的老人身材瘦小,皮肉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身形佝偻。他在一众艳羡的目光下慢慢挺直了腰,皱巴巴的皮肉逐渐充盈,稀疏的白发也被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取代。
他回到了青年模样。
见到这变化,众人仰望金光的眼神愈加狂热。
“吾应诺保桃山村百年兴旺。”
金光沉声道。“还不速速离去。”
众人面露喜色,伏地朝金光虔诚一拜,再不敢多言,匆匆离开。
林妙有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向她靠近。
她下意识吞了一口口水。
好香啊。
香味越来越近,越来越勾人。
少女舔了舔干裂的唇,无意识做出吞咽的动作。
唱念做打,欲望和理智搭台唱戏,林妙有坐在台下,戏子涂脂抹粉,转过头,露出一张饥肠辘辘,饿死鬼的脸。
欲望独占鳌头。
她喉咙一滚,下定决心——她要吃掉它。
林妙有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一阵森冷的阴风掀开轿帘,金光褪去,露出两个恐怖骇人的硕大蛇头。
林妙有扯开一抹僵硬的笑容,她要进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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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姐,前面便是桃山村。纪戊妄被二师兄重伤之后,应当是往那边逃了。”
“问月你先去前面探查一番。”
“其余人原地休整!”
谢玉衡收剑入鞘,冷静地吩咐众人。
她身边站着一个华服少年,白皮凤眼,眉尾飞扬,眉目间有种盛气凌人的高傲。
少年的唇角微微上翘,额前两簇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