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曲的碎发挡在眉毛上方，红色编绳绕着白玉环在头上束起高高的马尾，鹿皮绣金束袖，腰间佩了一把镶满五颜六色宝石的匕首。
珠光宝气，意气风发。
“师姐，你且等我片刻。”
江问月下巴微抬，笑得眉眼弯弯，像盛了两湾泠泠的水波，琥珀色的眸子清而透亮。这并不让他看起来温和，反而描摹出不知天高地厚的张扬跋扈。
江问月势在必得，朗声道：“看我把那宵小抓回来！”
谢玉衡知道师弟桀骜自恃的性子，眉头一皱，“切不可多事。”
话刚落地，旁边人已不见踪影。她无奈，怕横生事端，又唤来一人。“秦昭你去看着他。”
一身黑衣的弟子应是。
魔气。
到处都是魔气。
桃山村被浓郁的魔气淹没，黑色的雾飘在半空，像是被人打翻的砚台，墨色泼洒开。
江问月提着剑从村头走到村尾，一路上人声寂寂，不闻犬吠鸡鸣。
他数到倒数第二户，共一百三十八户人家，无一活口。
江问月停在第一百三十九户。
院门大开。
一身紫衣的男人哈哈大笑着坐在门口，他双腿岔开，右手一把五尺高的大刀立在地上。刀刃染血，他刚杀完人，未干的血液顺着森白的刀刃滴落在地，聚成小小的一洼。
血腥气弥漫。
男人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
“江问月，这一村人皆因你而死。”
江问月举起剑，面无表情:“你杀得人，与我何干。”
“你若不逼我至此，我何以杀人泄愤？”
男人神情癫狂，大声道:“你一定要杀我，你一定要杀我！”
“从昆仑到西漠再到沙城，东西南北，你追杀了我一年，整整一年！我是你同门师弟，唤你师兄十余载，你却一定要杀我，何故如此？！何故如此？！”
穷途末路，纪戊妄双眼猩红，脸上魔纹纵横，血管膨胀凸出几欲爆裂，表情狰狞可怖得厉害。
江问月眉毛一抬，看向他的眼神厌恶至极，讽笑:“我可没有入魔的同门师弟。”
“我杀你是为了清理门户，免得坏了昆仑的名声。”
他飞身一跃，提剑朝纪戊妄攻去，剑气如虹，只一剑，男人脖颈处出现一道红线，江问月已经负剑立在他身后。
男人不甘地瞪大双眼，惨笑着跪倒在地上。他右手握住刀柄，大刀嗡鸣，几息之间同尸体一起炸成碎片。
天女散花。
江问月沾了一身腥臭的血。
他鼻子一皱，露出个嫌弃的表情。
魔修作恶多端，死了都要恶心人。
晦气！
红色绣鞋踩在湿软的地上，少女轻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江问月握紧手中的剑，神色警惕，还有魔物？
林妙有吃了山上的两头蛇，这装神弄鬼的魔物在她体内被消化成魔气，修复了一部分残破的内脏，少女苍白的脸上总算恢复了些许血色。
只可惜，两头蛇能提供的能量有限，她还是很饿。
林妙有惦记着回家睡觉，睡醒起来好跟林阿爹去镇上逛灯会。她从不动山上下来，黑沉沉的雾气随着呼吸，被她吸入体内。
桃山村很安静，听不到人声。
林妙有歪了歪头，觉得奇怪。但她急着回家睡觉，便也并未放在心上。
家门口站了一个人。
林妙有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脸，便被一剑捅了个对穿。
“哪儿又来的魔物？”
“妙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林妙有认出其中一道，是她未婚夫的。
大牛回村了，真好。
林妙有决定跟阿爹说一声，逛灯会要多带一个大牛。
她哇得吐出一口鲜血，长剑还插在胸口，林妙有低头看见剑柄处一只瓷白的骨节分明的手。
她本就穿得一身红衣，血从胸口漫出来也不太明显。江问月视线一定，撞进一双清亮的浸了水的漆黑眸子。
杏眸很快阖上。
他脸色大变，剑从林妙有胸口抽出来，江问月慌忙掐诀用灵力稳住了少女的命脉。
秦昭飞身赶来，抱住要摔在地上的林妙有，望向江问月的视线满含怒气。“江问月，你干什么！”
江问月自知做了错事，但他不喜欢秦昭，自然也不愿意在他面前吃瘪，故而冷淡道:“除魔。”
“魔呢？”秦昭忍不住对他冷嘲热讽，“我只见你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出手。”
少年眉头轻蹙，心中也有不解。
江问月记得自己明明看见的是一团浓郁的魔气，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一个凡人。不过桃山村魔气如此浓重，是他看错了也说不定。
但江问月懒得跟他争，从怀里丢出一瓶丹药。
“九转还魂丹。”
秦昭这才将注意力重新转到奄奄一息的林妙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