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士兵早在刚才听到他们王爷那一句“谁许你们捆他”那句话时就明白眼前这个男子必然就是他们王爷要的人。
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这人还是王爷的兄长,那不也是位王爷!
而且,烨王爷还在怪他们招待不周,忙解了墨钥手上的绳子跪下道:“属下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贵人,还请王爷和贵人恕罪!”
墨钥随意摆摆手,不介意。
他现在一心只想赶紧弄清楚他这个古怪弟弟的心思,让他早点开仓放粮,若是说服不了,那就撕破脸下旨放粮。
能不撕破脸的情况下,墨钥希望从根源上和平解决。
解放了束缚的墨钥转过身,这才看清了这位烨王的模样。
眉眼狭长,周身弥漫着一股子冷峻之气,身量竟也与他不相上下,墨钥站在他面前,不自觉有点被震慑到。
淡定,他是兄长,弟弟再凶也是弟弟。
烨王走上前,站定在墨钥跟前,眼神定在他被麻绳捆红的手腕上,冷声道:“下去领罚。”
“属下这就下去领罚,谢王爷饶恕。”领头的士兵携着跟班迅速退了出去。
墨钥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他这个弟弟真的挺凶。
淡定,淡定!
终于,烨王的目光终于聚焦在他脸上,墨钥忍不住挺直了脊背,接受审视。
“哥哥,你终于肯见我了,看来这个法子用对了。”烨王笑,指尖在腰间的腰牌上敲了敲。
墨钥这才注意到他这个七弟的腰牌上赫然刻了一个字:曜。
皇室子弟的腰牌上都会刻有自己对应的名字。
七弟叫墨曜,他叫墨钥。
同音不同字。
这下墨钥更坚信自己和七弟有深刻的渊源了。
墨曜道:“哥哥,放粮的事情好说,稍后我就吩咐下去,不过你得在我府上多坐几日。”
“没问题!”他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能说服这个阴晴不定的弟弟,没想到就这么成功了,虽然这个“多坐几日”显然并不会如字面意思那么舒畅。
墨曜大约是没想到他会答应得那么利落,愣怔一瞬,眼神瞬间冷淡下来,“你还是这样,为了心里自以为重要的事情什么都能做。”
说罢,墨曜转身大步离开,不一会儿一个老管家进来领他去了后院。
什么叫什么都能做?他以前还做过什么?
头疼,什么都想不起来。
直到他跟着老管家到了后院,脑子才恍惚记起了点过去的事。
后院和外头正厅衔接的地方是一个圆弧形的石门,跨过石门,入眼就是一个半人高的漆红挂架。
让墨钥记忆产生动乱的不是挂架,而是挂架顶上那把黑色锋利的长剑。
烈日下,蹭蹭发亮。
很眼熟。
墨钥晕倒了。
在落地的前一刻,尚存一丝清明的他还在感慨,这次的记忆还真是汹涌,直接把他弄晕了。
陷入漫长的黑夜。
冬日阴沉,灰白的天空堆积着看不清形状的黑云,夜里的劲风时不时裹挟着沙子钻进守城士兵的眼睛和耳朵里。
这就是塞北的天气。
王广冷得哆嗦着唇,双腿打颤,边走路边冲自己手心哈气,时不时吐掉嘴里不小心吃进去的沙子。
可他眼前的人,手中的长矛依旧稳稳当当地握在手掌心里,安静地立在风沙里。
“阿钥,我们换一换吧,再守下去你扛不住的。”王广担忧道。
墨钥咬了咬牙,笑着拒绝道:“不必,我还打算好好表现早点入将军的眼呢。”
王广摇了摇头转身回去,边走边道:“你可真是拼命,定是为了哪个小娘子想建功立业回去风风光光娶人家吧,罢了,我回去给你烧些热水,回来泡泡身子驱驱寒。”
夜里守城的活儿没谁愿意做,只需要在情况不对时敲响金钟即可。
可邻国绝不会轻易来犯,更何况是夜里,塞北夜里风大寒凉,但守城的活儿又是必不可少的,是以将军干脆轮流安排人来守,人人都会有守夜的可能,矛盾自然便少了。
可直到五日前,这位叫阿钥的小伙子来了后,一切都变了,他听说这件事后立刻跑去将军那儿道:“将军,今后守夜的差事我来!”
有人自荐,将军自然应允。
王广进军营也有好几年了,第一次见到这种上赶着给自己找苦差事的人,还是个十几岁的小伙子,他年长一些,自然免不了想多照顾几分。
墨钥听了王广的话,笑了笑。
可不就是想建功立业一番,回去娶他的佳人。
时间有限,他必须得在父皇立太子之前名正言顺地回到皇城。
刚开始守夜的第一夜,他险些扛不住冻晕过去,只好在脑海里不断回忆静心池那一次,想着凝织的声音,凝织的动作,才渐渐觉得血色回笼,浑身不那么寒冷。
后来的每一夜都是这般渡过,不过五日,他已然可以在寒风里屹立不动。
一月后,他从普通士兵升为副校尉,从守夜换到了军营内部参加操练,学习排兵布阵。
晚间,悉悉卒卒的翻书声在暗夜里作响,墨钥还在烛火下埋头看兵书,不知疲倦。
“阿钥,看你那么刻苦,我给你看个东西,醒醒神儿换换脑子,保准你看了高兴。”王广一脸阴笑。
这间屋子就他们二人,王广也算是军营里的老人了,官职不高但颇有人脉,又会做人,便不用跟那些糙汉子一起挤一间屋子,他顺手让墨钥也住了进来。